此刻，皇宮。
“陛下，小茶子和小羽子重病身亡，所以這邊便為您調(diào)來了一個新的小太監(jiān)，供您差遣。”
一個年老的太監(jiān)翹著蘭花指，往身后指了指。
“諾，阿乾，快來見過陛下。”
那年老太監(jiān)口中的阿乾長相十分清秀，此時正被兩個太監(jiān)鉗制著。
聽到年老太監(jiān)的指令，那兩個太監(jiān)就這么鉗著他往前走，把他按了下去。
見他還不張口，那個年老太監(jiān)給了他倆一個眼色，二人便心領(lǐng)神會。
左邊的那個太監(jiān)往阿乾的膝蓋那處狠狠地踢了一腳。
那力度，光是看著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阿乾痛的悶哼了一聲，卻還是死死地咬著牙，不肯應(yīng)聲。
廢話，據(jù)說這帝王軟弱無比，且就是一個沒用的廢物。
沒有誰愿意跟著這么一個軟弱的主子。
因為在這偌大的吃人的深宮中，有一個軟弱的主子便注定要受盡欺辱。
“真是不懂規(guī)矩，小律子，小籃子，狠狠地打！”
那年老太監(jiān)看著阿乾這般，不禁心底暗道：真是個硬骨頭。
面上卻絲毫不露，捏著蘭花指趾高揚氣地在帝王面前欺辱著帝王未來的下人。
看著這般情景，權(quán)承吾眼底不由流露出一絲不忍。
但隨即，他突然想起昨日墨卿對他說的話。
“身為一國之尊，不能有憐憫，不能有喜怒，作為一個帝王，最基本的便是喜怒不形于色。”
于是剛剛流露出的一絲憐憫便被硬生生藏了回去。
那年老太監(jiān)抬頭一瞧，不由心頭一怵。
看著權(quán)承吾那張冰冷的臉，沒有絲毫波動的神色。
總感覺，好像他從未將他們放在眼中。
“好了好了，我們先走吧，這個不聽話的奴才便交由陛下管教吧。”
年老太監(jiān)越想越心慌，趕緊揮揮手制止了小律子和小籃子。
步履匆匆地就帶著他二人奪門而去。
看背影，像極了落荒而逃。
“你無事吧？”
直到再也看不見那三人的背影，權(quán)承吾這才起身，去攙扶癱倒在地上的阿乾。
“謝謝。”
阿乾被他扶起后，輕輕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無事。
“你為什么要扶我？”
阿乾沉沉地看著權(quán)承吾，眸中是滿滿的質(zhì)疑與防備。
“沒有為什么，想做便做了。”
權(quán)承吾反倒和沒事人一樣，仿佛被當(dāng)成惡人的人不是他一樣。
阿乾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權(quán)承吾，似乎是想看出來什么。
在這吃人的皇宮中，當(dāng)真有那么傻的人嗎？
當(dāng)真有……
不染黑暗的人嗎……
“好了好了，你暫且別盯著我看了，先去擦點傷藥吧。”
饒是權(quán)承吾也被阿乾如此灼灼地目光盯的有些吃不消。
這才把他扶進(jìn)殿中，讓他先好生歇著。
“哪怕這次你幫了我，我也不會感激你的。”
阿乾坐在軟榻上，微微有些別扭地別著臉。
但就是嘴硬，怎么也不肯說一句感激。
但實際上心里早早地就把這份情記在心中。
“對了，你是怎么進(jìn)宮的？”
權(quán)承吾把阿乾收拾好后就坐在了阿乾的身邊，拍了拍手上沾的灰，有些懶散。
“我啊……其實本來我不可能會長這么大的……”
“哦？說來聽聽。”
一聽阿乾這略顯滄桑的語氣，權(quán)承吾頓時就來了興致。
因為他在阿乾的語氣中聽出了故事。
而且他感覺，這是一個……
很悲傷，很悲傷的故事。
“我自小就生在一戶普通人家，那個時候雖家中貧困，可生活也過的津津有味。”
說到這，阿乾的眼中流露出懷念，腦海中一時又浮起那美貌婦女與憨厚男人的面容。
“可是，有一天，一個有權(quán)有勢的人來到了我家，帶走了我的母親！殺害了我的父親！”
“我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在我面前……本來他們是也想把我殺了的……可是我的父親抓住了他們的腿，讓我走……于是我拼命地跑，終于……擺脫了他們……”
阿乾說著說著，似乎陷入了某種夢魘，掙脫不出，越陷越深。
一旁的權(quán)承吾靜靜地聽著，沒有說半句話。
“可當(dāng)時世道不公啊……一個小孩子能做什么呢……于是我成了一個乞兒，每天流浪。有一天，我終于來到了距離帝都很近的一片樹林，可是，卻不慎撞上了一個富家子弟，被打的半死不活……”
權(quán)承吾還是靜靜地聽著，但神色卻有些復(fù)雜。
他的眼中流露出不忍還有絲絲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世上還有如此禽獸不如之人，不可置信……
這個世界原來如此黑暗……
“我就這么暈在了林子里，恰巧被一個小公子路過救了，他長得很好看，待人雖有些冷清，但卻面面俱到，那段時光……是我自打流浪后過得最愉快的時光。”
阿乾輕輕呢喃著，眼中流露出絲絲愉悅與幸福。
因為……
這是如今他在世上唯一的光……
不敢觸摸……
只敢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
就這么看著……
對他來說，就很好了……
“后來，我的傷好后，便走了，入了帝都，被人哄騙，進(jìn)了這吃人的皇宮，做了個小太監(jiān)。”
“嗯。以后，會好的。”
權(quán)承吾輕輕拍了拍阿乾的肩膀，默默地看著他。
“今晚，你要回去嗎？”
阿乾聞此輕聲笑了笑，搖了搖頭。
“作為你的太監(jiān)，該睡在偏殿的吧。”
“嗯。你同意做我貼身太監(jiān)了？”
“好了，天色不晚了，陛下早些歇息吧。”
阿乾并未回答權(quán)承吾，只是默默地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他們這么一折騰再一聊，天色都暗了，是該歇息了。
“口是心非。”
權(quán)承吾笑了笑，聽到阿乾口中的陛下二字時便已明白了阿乾的選擇。
他走到床邊，猛的一躺，看著天花板，有些發(fā)愣。
“如果可以……百姓平安康樂……那該多好……”
忽而他頓了頓，好似是想起了什么。
“我一定，要做個明君。”
便翻了個身，閉上眼沉入夢鄉(xiāng)。
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