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累死我了。”

下班回家的何玲剛到屋里，就向母親撒起嬌來。

聽到女兒叫累的聲音，何玲母親從伙房走了出來，心疼地問女兒：“玲玲，今天又怎么累著了？”

“廠里開了一整天的會，鄉經委主任也參加。媽，咱們農具廠要動大手術。”

何玲和媽媽說著話，躺倒在沙發上不起了，母親給她遞了一杯水，何玲都懶得接住喝。母親疑惑地問道：“孩子，快把水喝了。你剛才說給農具廠做什么大手術？云里霧里的，把媽媽都聽糊涂了。”

“媽，廠里的幾個車間和車隊要徹底包干到人，您說我還能做啥？”何玲無精打采地對母親說道。

聽女兒如此說，當母親的自然擔心起來，志明的媽媽突然得病，女兒的婚事已經推遲了。現如今，農具廠又要搞改革，怎么啥事都遇到一起？

“玲玲，一會兒，你爹回來和他說說吧。”何玲母親又想起心中不放事的老頭子，不到天黑總是不回家。

“我已考慮好，不想在農具廠干了。”

“那你要做啥？”

“現如今國家的經商政策已經放開，我想去縣城做生意。”

“那不就是個小商小販嘛，志明可是有頭有臉的人，他會同意嗎？”

“媽，您的思想真落后，都啥年代了，我靠自己的勞動吃飯，怕啥哩，志明如果不同意，我就和他分手。”

“孩子，你沒有嚇唬媽媽吧，你和志明能分得開嗎？都等這么多年了，工作的事咱從長計議，好吧？”

“媽，我到縣城做生意，已經想過好長時間了。”

“可是，媽媽總覺得不妥。”何玲媽媽擔心女兒會做出什么傻事。

“您老人家就放寬心吧，我絕對能做好生意的。”

“媽是說咱們祖上都沒做過買賣，你能行嗎？”

何玲心里清楚，母親這樣說不僅僅是擔憂，其實，她內心反對女兒做個體生意。如今，縣城里只有一小撥人當個體戶，要做起來方方面面都會有些困難，也難免人們的鄙夷和議論。不過，這些她都不怕，就看父親這一關了，如果能夠得到他的支持，她就更有信心了。

“媽，你不要著急，我們等爸爸回家再商量，好不好？”

“我還能說什么，也不知你老爸啥時間回來？這個死老頭子。”

屋里的電燈都開了，何立新才進家門。何玲母親很生氣地說道：“我說糟老頭子，你還管我們母女倆嗎？”

何立新看著老伴生氣的模樣，笑道：“今天沒得罪你啊，怎么這樣說話？”

“我懶得理你，女兒都快下崗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已坐在沙發的何立新一聽，原來這樣，怪不得老伴生氣。他皺皺眉頭，問女兒究竟咋回事？何玲把農具廠進行改革的基本方案說給了父親，何立新聽后，望望女兒再沒說話。

吃飯時，何玲又對父親說，她想去縣城做生意。何立新放下手中的飯碗，看看老伴，問女兒道：“你媽媽同意沒有？”

“媽就等您來一起商量呢。”

何玲從來沒見過父親優柔寡斷的樣子，他究竟咋想？她眼眼睜睜地看著，父親似乎有些躊躇。

“玲玲，我同意你的意見，但你要先和志明去商量。”

謝天謝地，父親終于說了話，何玲高興地眉開眼笑：“爸，女兒真要謝謝您，不過，您還得支持我。”

“你這丫頭，對爸爸客氣什么，我啥時候不支持你了。”何立新有些不解女兒的意思。

“我還缺這個呀。”何玲做著數鈔票的動作。

“鬼丫頭，就你精明，把老爸也套進去了，錢的事我給你做主，明天就去和志明商量吧。”何玲母親笑道。

“爸，媽，你們真好。”

“真的嗎，爸媽好在哪里？”

“爸，您這不明知故問嘛。”

……

躺在床上的何玲有些興奮，盡管過了父母這一關，但她內心依舊不踏實。志明是否與父母一樣支持她，何玲還沒十分把握。她暗暗下決心，明天要努力說服志明。不論成功或失敗，要是不去嘗試，將來是會后悔的，也可能自己會被社會潮流淘汰出局。她苦苦等候志明這么多年，他會支持她做出的選擇嗎？她突然有一種直覺，志明肯定會支持她的，想著想著，何玲心里暖暖地進入了夢鄉。

大清早，何玲就乘坐農具廠最早發出的一趟班車去縣城，開車的王師傅一路和她開著玩笑。王師傅說她最近到縣城的次數頻繁，是不是急著辦理結婚事宜，何玲笑著點了點頭。其實，王師傅哪里會知道何玲現在的想法，就是農具廠廠長也不清楚。何玲向廠長請假只說進縣城辦點私事，廠長知道何玲要結婚，笑著祝福了她幾句，何玲則順水推舟表示感謝，因為她現在要做的事情還在保密期間，只好用準備結婚來做掩護。

何玲來到縣法院找到志明，在他的宿舍兩人親熱一番后，何玲對志明說出自己的打算。她沒想到，志明只是稍稍考慮了一下，就表示支持她的選擇。

“何玲，做生意很辛苦，我就是怕你吃不消。”

何玲沒想到志明會這樣痛快，真是太高興了，還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困難，她要做個工商體戶的決心下定了。

“志明，你真好，從家里來時我還怕你反對哩，只要有你的支持，我啥都不怕。”

“做生意得有本錢，我現在手頭緊張，怎么幫你？”

“本錢我還有一點，爸爸也答應幫我，只是沒拿定主意做什么好？”

“我今天上午沒事，咱們先到市場看看好嗎？”

“好吧。”何玲高興地點點頭：

志明要何玲先在宿舍等一會兒，他去庭長那兒請假，時間不大，志明回來了。

何玲急忙問：“請好假沒有？”

志明笑道：“不是告訴你了，我今天上午沒事，擔心什么。”

“我只是怕打攪你的工作。”

“何玲，你真精明，生意還沒做起來，就學會考慮全局了。”

“誰管你的工作，我只為你著想而已，不愿陪我去算了。”何玲臉頰微紅，撒嬌道。

“我這是夸你哩，誰不愿陪你去，當了幾年農具廠副廠長，脾氣也漸長了。”

“我哪有什么脾氣，趕快走吧。”何玲拉了志明一下。

志明陪著何玲在商品街整整轉了一個上午，中午飯只在飲食街簡單吃了一點，兩人就著急返回了志明的宿舍，又斟酌了一番，最后決定做布料批發兼零售生意。事情確定下來后，何玲的那個高興勁兒甭提了，仿佛她現在就是老板。

興奮過后，何玲柔情地望著志明說：“我現在著急做生意，真有些對不住你了。”

志明不明白何玲說話的意思，問道：“你為啥這樣說，怎么對不住我了？”

“你母親得病，我們已經推遲了婚期，現在我又要籌備生意上的事情，你說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