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祖輩輩男娶女嫁,農家人非常看重子女結婚喜慶的那一天。二虎結婚時,應母親的要求,他邀請了好多親戚朋友前來賀喜,志明和李遠程當然在被邀請之列。盡管他倆忙于高考復習,二虎舉行婚禮慶賀那天,也早早到二虎家幫著料理喜慶事宜。
在經濟和交通還比較落后的祁連山區,用大汽車娶親,誰家也不敢奢望的。從過去的老牛車發展到用大馬車娶新媳婦,已經非常時興了。用那種古老的交通工具做婚車,不知過了多少朝,多少代,在這個小山村是無法考證的,只聽老人們說從山西大槐樹那邊過來就這個樣。到了上個世紀70年代,每個生產隊都有了大馬車,家家戶戶為兒娶媳婦才告別了破舊的老牛車。現在能用大隊的“東方紅”拖拉機娶親,二虎的母親甭提有多高興了。她知道這事都是大隊副主任志明給張羅的,二虎父親去世的早,母親把他們兄妹拉扯大不容易,二虎媽媽看到志明和李遠程一大早過來幫忙,非常感激。
“志明啊,二虎結婚你們可幫大忙了,大媽得謝謝你們哩。”
“大媽,二虎是我們的好兄弟,你謝什么呀,我和遠程給您賀喜了。”志明恭敬地向二虎媽媽點頭致意。
“媽,您不要對他們叨叨了,修嵯口煤路,已把我們三個變成了生死弟兄,您感謝他們不就見外了。”
二虎笑著過來阻攔母親。
“大媽,二虎說得對,您就不要客氣了。”李遠程又祝福了大媽幾句,老人這才樂滋滋地忙活去了。
新媳婦是鄰村張家的姑娘,名叫張虎妞。早上9點多鐘,二虎就和選好的娶親男女嘉賓坐上大隊的拖拉機出發了。
二虎家不大的院落里已經熱鬧起來,鄉親們的玩笑聲,孩子們在院內追逐玩耍的嬉鬧聲,廚師當當當的切菜聲交織在一起,整個農家小院被二虎婚慶帶來的喜氣籠罩著,呈現出一片歡樂祥和的氣氛。
家族里的親戚和二虎的朋友,忙著貼婚聯的,擦桌擺凳的,往伙房擔水抱柴的,送菜的,大家都在緊張而有節奏地忙碌著。上午12點鐘不到,婚慶的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就等將新娘娶進門,酒宴款待賓客了。
突、突、突,娶新娘的“東方紅”拖拉機剛停到街門前,噼噼啪啪!噼噼啪啪!迎親的鞭炮就響了起來,鞭炮響過一陣后,在青年們的簇擁下,二虎抱著新娘進了家門。他已被小伙子們折騰的滿頭是汗,但這幫青年人還是不放過他。二虎的臉龐被他們用紅黑墨水搞成花臉后,又吹上白面粉,引得那些嬉耍的孩子們拍手叫好,看紅火的親朋好友也看得哈哈大笑。鄉村里娶新媳婦就這樣,每每在一幫小伙子們的搞笑之下,歡快喜慶的氣氛便達到高潮,家家也就為這圖個吉利和熱鬧。
宴席間,二虎和新娘給參加婚禮的客人一一敬酒。當一對新人來到志明和李遠程等親友就座的桌前敬酒時,李遠程笑道:“大家看,新娘長得眉順眼亮貌美,新郎體壯個兒高,真讓人羨慕啊。”
“遠程說得好啊,有膽量你把二虎的媳婦抱抱?”
不知哪個調皮的小伙喊了這一聲,引來了大家的一陣歡笑。
“胡扯蛋,這是咱兄弟的媳婦,我能抱嗎?”
李遠程又裝模做樣地端詳了一會兒新娘,玩笑道:“二虎,真沒想到你能娶回這么漂亮的‘虎妞’,但愿你這個壯實的‘駱駝祥子’來年再給我們生下一個‘虎崽’大侄子,大家說好不好啊!”
“好!”
全院的客人都被李遠程的玩笑逗樂了,隨著一陣陣掌聲響起,新娘的臉蛋兒也被羞得紅紅的,連二虎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知怎么應對這歡樂的場面……
二虎結婚給村里帶來的喜慶,只是人們生活中的瞬間之事,很快就過去了,小河村的鄉親們仍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依舊過著自己平靜安寧的日子。
再說香妮和陳飛結婚已兩年多了,一直沒有孩子,小兩口倒沒什么,她婆婆卻著急得不行。陳飛母親常抱怨老頭子陳發達不管兒子媳婦的事,隔三插五的,陳飛母親總要嘮叨幾句。
“老頭子,讓媳婦到醫院檢查檢查吧,結婚都快3年了,咋啥動靜都沒有啊?”
“你這糊涂的老太婆,生兒育女是兒子媳婦的事,當老公公的咋說哩。”
陳發達知道老伴心里想什么,香妮確實是一個賢惠善良的女子,如果不是急著抱孫子,他是不會同意老伴這么做的。
“照你這么說,就這樣干等著不成,難道你啥辦法也沒有啊?”陳飛母親不滿意老頭子的回答。
“我說老太婆,這難道是大老爺們做的事嗎?你當婆婆的領上去醫院看一下不就得了,每天給我叨叨什么呀?”陳發達帶著煩惱的口氣說了老伴幾句。
陳飛母親不言語了,她催著讓媳婦去醫院檢查,并不是突然要這么做。最近,她發現兒子陳飛和香妮有些不對勁,小兩口過去的親熱勁兒不見了。自從廣播里通知報名考試上大學的事后,香妮每天也是愁眉苦臉的樣子,像丟了魂似的。兒子陳飛又半夜半夜在外玩著不回家,她搞不清小兩口究竟為啥鬧別扭。前天老頭在外喝酒回家已經很晚了,這個老鬼,頭擱到枕頭就呼呼睡大覺。可兒子回來得更遲,那天夜里,她聽到了兒子在外間房里和香妮的吵架聲。
“這還是你的家嗎?每天半夜晚上回來,住旅館也不是這樣吧,你把我當啥人了?”香妮氣呼呼的聲音。
“你還不知道自己是啥人啊,我外面的哥們咋說哩,養個母雞也會下蛋,你呢?”
“你咋知道是我的問題,嫌棄我,你就找個能下蛋的母雞去吧。”
“你以為我不能嗎?”
“好吧,我成全你,明天就離婚。”
“離就離,我知道你心里想著王志明,可他現在要你嗎?爛婆娘一個。”
“陳飛,你這個王八蛋。”
啪的一聲,不知誰摔了東西,緊接著便是香妮的哭聲,足足一刻鐘過去了,兒子媳婦的房間才靜下來。
又過了幾天,陳飛母親看到香妮的情緒穩定下來,便問道:“香妮,大前天夜里,你和陳飛吵架了?”
“媽,您聽見了也不管管他,很長時間了,陳飛每天回家很遲,您是知道這事的。”香妮的話里帶有埋怨婆婆的意思。
“香妮,等你有了孩子就會不一樣的,先不要著急怪他,我們抽個時間到醫院讓大夫看看,行不?”婆婆迫切的目光望著兒媳婦說道。
無奈的香妮點了點頭,她心里清楚,目前也只能聽婆婆的話了。
在婆婆陪同下,香妮來到縣醫院做了一次生理檢查。婦產科主任非常惋惜地告訴香妮,她一側輸卵管不通。醫生安慰說,這種情況和正常育齡婦女相比,生育是有困難,但不是說不能生育,醫生要香妮不要灰心。從醫生口里聽到如此結果,香妮呆呆地站在醫生診療室里發愣,婆婆則目瞪口呆地望著醫生。
老天怎么和老陳家開這樣的玩笑啊?愣了一大會的香妮婆婆忽然道:“還站著干什么,不夠丟人現眼啊?”
婆婆也不管香妮,徑自從醫生診療室走出。香妮眼里含著淚水,昏昏沉沉,步履沉重地緊跟在婆婆的后面……
陳家對香妮的態度和以前大不一樣了,尤其是陳飛,自覺占到了上風口,常冷言冷語挖苦香妮。爭吵已成夫妻之間的家常便飯,婆婆的臉也總是吊得老長。
已經夜里2點多了,喝得醉醺醺的陳飛才搖搖擺擺回到家中。等了大半夜的香妮趕緊把陳飛扶到了炕上,剛要幫著他脫衣服,陳飛卻一把推開了香妮,前言不搭后語地罵道:“張,張香妮,我怎么娶了你這么個婆娘?我,我后悔啊!”
酒醉的陳飛竟躺倒在炕上大哭起來。
“我怎么了,當初你不到我家求婚,我張香妮能嫁給你這個豬嗎?”
陳飛忽然坐起來問道:“你,你剛才說什么?再,再說一遍。”
“沒聽見算了,你就是個豬。”
啪,陳飛的一個耳光搧了過來,香妮當即栽倒在地上,血從嘴角流出。
“陳飛,你打我,你還是人嗎?”
香妮掙扎著爬起來,撕住了陳飛的一只腿,想把他拉下炕,陳飛腿一伸就把香妮摔倒了。
“陳一腳,我和你拼了。”
香妮連爬帶滾又撕住了陳飛的一只腿,號啕大哭,陳飛卻呼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