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鰍兒坐起身，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今天萬沝玉和大眼睛會進山，這是五天前約定好的。
鰍兒不明白為何要定約為五天，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五天的時間，夠他準備各種野果了。
在溪水里泡了個澡，來到崖邊巨石上，盤腿坐下，雙手扶著膝蓋，閉上眼睛，冥想著暖流的運行。
腦海中，一座石柱浮現，手緩緩落入掌印，感受著暖流，很快，丹田就升起一陣暖意。
一直引導著暖流運行了幾圈，鰍兒才睜開眼，心里暗道一聲：不錯！
鰍兒不知道在體內的暖流是什么，反正每天運行幾圈，帶來的好處，都能明顯感受到，只有好處沒壞處的事，為何不做？
感受最深的，現在從山頂跑到樞元橋頭，一個時辰都不用，而且毫無疲憊感。
就是眼前的霧氣，也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隱隱約約，能看到對面山巒的輪廓。
這一切，都源于那座石柱，喔，還有那怪靈芝。
這幾天，鰍兒對暖流灌入自己的體內的經過，已經明了，是那靈芝的熱流，先將石柱注滿了，引動暖流進入自己的丹田。
那石柱……，應該還有許多秘密！只是那天最后時刻怪嚇人的。
…………
五天前，樞元橋頭。
鰍兒的手剛回到身邊，掌印中，一陣紫氣升起！漸漸凝實。
一個中年男子顯像站在石柱上，
一手背負，一手捋著五綹長須，笑瞇瞇地看著鰍兒，
就像……
就像，有一個小賊，在他的眼皮底下，肆無忌憚地，將他包里的財物往外掏。
現在他出來了，那眼神分明在說：小賊！你說怎么辦吧！
鰍兒就一個人獨自在深山，心里一直掛著周邊的變化，一有什么風吹草動的，第一反應，就是馬上避開。
看到突然冒出個人影來，神情還那么猥瑣，鰍兒撒腿就跑，只想著有多遠跑多遠！
結果這一跑，卻是越跑越有勁，到了山頂，只覺得剛剛起興，逐又沿著當初上山的路，左蹬右踏，飛奔而下。
一路上，
一些小溝小坎，一躍而過！
玩得興起時，甚至借著下坡的沖勁，沖上路邊的巖石上，
騰空而起，伸手抓住樹藤，蕩入半空，忽又放手，
大鳥一般，撲向已看準的樹枝，
借助樹枝的彈性，緩緩落地。
跑到山谷時，天色已完全暗了，那一夜，鰍兒就在山谷里度過，但一夜都沒閑著，
投擲樹枝，扔扔石塊，
竄上跳下，大呼小叫的，
就像一個孩童得到一件新玩具，玩得不亦樂乎。
玩累了，心境漸漸平靜下來，便嘗試著自己引導暖流運轉，換了幾個姿勢，最終還是覺得盤腿而坐，雙手扶膝，閉眼冥想的方式效果最好。
…………
鰍兒從巨石上下來，就看到山頂邊緣跳出一道白影，大眼睛到了。
只見那白影急速向鰍兒奔來，中途卻折向朝溪頭跑去，目標是溪頭邊的石桌，大眼睛的第一選擇，當然是美食。
鰍兒搖搖頭，跟著走向石桌。
大眼睛站在石凳上，看著滿桌的野果、菌菇，兩眼直冒星星，小爪子亂舞，不知道從何下手。
剛選定目標，一道急促地清叱響起：“大眼睛！我還沒看，不許動手！”
鰍兒聞聲，扭頭望向斷崖，霧氣依舊平靜，并沒有因這突兀的喊聲涌上山頂。
萬沝玉人隨聲至，依然是一身紅裝，斜挎著一個小布袋，兩鬢的頭發，編成兩條垂肩小辮，紅頭帶隨意地扎在頭上，看來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到了桌前，看了看桌上的果山，小嘴微張，驚呼一聲，這才對大眼睛噘了噘嘴：“吃吧吃吧，逗你玩呢！”
隨即一愣，直盯著石桌。
這石桌、石凳，一看就是新擺成的，桌面是整塊的石板，三寸厚，長寬雖然不規整，但立起來應該有她那么高。
這么大一塊石板，鰍兒是怎么弄來的？
還有這墊石板的四個石墩和三個石凳，雖說只是稍平整一點的石頭，但大小都差不多，一個也該有百來斤吧？
萬沝玉不禁倒吸了一口氣，扭頭看著鰍兒：“這些都是你弄的？”
“是啊，石頭這周圍就有，只是石板麻煩一點，在西坡那邊撬的，太大了點，沒辦法背，只能綁個木架拖上來。”
“你還想背？壓都壓死你！”
“好像也不太重。”鰍兒小聲地嘀咕了一句，結果招來萬沝玉的一白眼。
伸手抹了抹臉上的汗，萬沝玉取下布袋，一手拉了下鰍兒的衣袖：“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樹洞前，萬沝玉突然僵住，閉著眼，一手握著布袋，另一只手虛掩著袋口。
鰍兒上前抬頭望去，只見萬沝玉柳眉輕蹙，兩扇又長又翹的睫毛微微抖動，緊抿的雙唇，一會嘟，一會撇。
“怎么了？”鰍兒開口問道。
“這破袋子！”萬沝玉連跺了幾腳，睜開眼：“出門前，我試了幾次，都是好好的，怎么到這里了，就不行了呢？氣死我了！”
鰍兒聞言一笑，女孩子就是麻煩，擦個汗還要用手帕，袖子一抹不就完了？
“我看看。”
萬沝玉依言將小布袋遞給鰍兒：“這還是這幾天，我哄得太爺爺高興，從他那騙來的呢。”
鰍兒接過布袋時愣住了，布袋口緊緊地粘合在一起，又沒有系繩，這怎么打開？既然萬沝玉說，出門前打開過，那一定有方法。
“呃……，師姐，這個，怎么打開？”
“這是儲物袋！”還在糾結的萬沝玉沒好氣的說：“手上渡點元氣給袋子，然后閉著眼，想象袋口打開就可以了，太爺爺就是這么教我的。”
元氣？
元氣是什么氣？想接著問萬沝玉，
但抬頭看到萬沝玉只顧自言自語，鰍兒搖了搖頭，算了，用暖流試試。
既然不需要多少那什么元氣，鰍兒也不打算進入冥想了，雖然大多數暖流已歸入丹田，但仍有小部分仍在運轉。
將小布袋放入手心，五指虛握，引導著暖流匯集到指尖，還沒來得及閉眼想象，就感到手心一沉，
啵！
一聲輕響，虛握著的五指被布袋撐開……
“太爺爺就說我，手臂的經脈還沒通達，氣息微弱，要我多練習，可我哪里等得？
本來還要送你一些東西的，看來只有等下次了，
對不起……
喂！”
道歉得不到回應，萬沝玉從自責中清醒過來，轉身向鰍兒看去。
只見鰍兒傻了一樣，呆呆地看著手中的袋子，袋口已經大開。
“咦？你怎么弄開的？給我。”
萬沝玉一把將儲物袋搶了過去。
抓著儲物袋，萬沝玉原地蹲下，鰍兒也趕緊蹲在萬沝玉旁邊，伸著脖子，看著萬沝玉手里的袋子。
這一次，萬沝玉倒是順利，
手在袋口虛抓一把，就有一樣東西出現在兩人面前的空地上。
萬沝玉興奮地小臉發光，口中還念念有詞：“米，油，鹽，這是肉干，還有鍋，碗……。”
最后，閃現一個包袱，沒等落地，萬沝玉搶先一把抓在懷中。
猶豫了半天，好像是不知道怎么說，抿了抿嘴，像扔一個燙手山芋一樣，把包袱往鰍兒手里一塞：
“那，那天摔了你幾跤，把你的褲子摔破了，我讓家里的織娘做了幾套新的，你去試試合不合身。”
“沒破啊！你看看，我今天穿著呢。”
“破了！我看見的。”
“師姐，真的沒……”
“我說破了，就是破了！”
“呃……。”
鰍兒這時哪還不明白，這是師姐萬沝玉的心意，自己再堅持下去就是不知趣了。
“嗯，我想起來了，真的破了，謝謝師姐！”鰍兒立馬開口道謝。
萬沝玉撅了噘嘴，差點就蹦出的心平復下來，臉上惱羞的紅艷也消褪不少，余留的些許紅暈，平添一絲嫵媚。
“這些食材也收起來吧，整天光吃野果怎么能行，都成野人了！”急匆匆的交待一句，也不等鰍兒回應，萬沝玉站起身，扭頭就向石桌跑去。
往樹洞里來回跑了幾趟，總算搬完了。
鰍兒鉆出樹洞，撣了撣前襟，一抬頭，只見萬沝玉嘟著嘴，瞟過一個大大的白眼。
“喔。”
反應過來的鰍兒，轉身回到洞中，解開萬沝玉特意塞到自己手中的包袱……。
…………
石桌旁。
兩人一獸邊吃邊聊。
“師姐，你剛才說如果不修行的話，人的壽命只有四十九歲？”
萬沝玉才落下的話題，引起了鰍兒的興趣。
萬沝玉長長的睫毛一閃：“是啊，是太爺爺告訴我的！
他說大衍之數是天地規則，人之命數存乎于七，
一七齠髫，就是換牙了，二七及笄，三七弱冠桃李，五七盛而衰，七七大衍之極，劫數難逃，
即使僥幸偷天，也是七年一劫，茍延殘生。”
萬沝玉咬了口手里的果子，稍停片刻，接著開口：
“常人命數是以一七為基，但修行后就不同了，就是凝氣境的命數都是二七為基，凝氣境圓滿的劫數在一百九十六歲呢！太爺爺還說，修行到神仙的時候，就可以在天上飛，穿漂亮的衣裳，長生不老！”
說著說著，萬沝玉小臉微仰，望向天空的雙眼都是星星。
“可以在天上飛啊，還長生不老。”鰍兒也是一臉憧憬地望向天空。
“哈哈哈哈哈！哎喲！笑死我了！”
此時的大眼睛，已是滾落在地，兩腿亂蹬，一雙小短爪怎么也遮不住笑得合不攏的嘴。
多么美妙的時刻，
兩人的思緒，
本來都在天上慢悠悠地飛，
卻因一陣怪笑嚇得一個趔趄，摔落在地。
萬沝玉大怒，上前提起大眼睛就是一陣猛搖：“你今天不說出一個一二三來，有你的好看！”
大眼睛指了指鰍兒：“我是在笑他！我在想，等他修行到一百多歲的時候，他怎么介紹自己？”
大眼睛壓低了聲音，粗聲粗氣地：“老夫名為鰍兒……哈哈哈哈！那時，那時旁邊的人，會是什么表情？哈哈哈！”
“噗呲！”
想象著那時的場景，萬沝玉再也忍不住，噴了大眼睛一臉的唾沫星，一甩手，將大眼睛仍朝一邊。
轉頭望去，只見鰍兒一臉的苦笑。
“咳咳！”萬沝玉伸出手背，掩口假意咳了兩聲，強忍下憋在胸中爆笑的沖動，對鰍兒開口道：
“鰍兒只是小名，你還有沒有其他的名字？我說的是有姓有名的那種。”
“沒有！爺爺沒和我說過。”鰍兒一臉茫然地搖頭。
場面瞬間安靜下來，
大眼睛知道是牠引起的尷尬，干脆就躲在石凳旁。
感受到場面的變化，鰍兒從回憶中驚醒，只見萬沝玉側坐在石桌旁，抬眼望天，卻不時地瞟過來一眼，大眼睛沒坐在石凳上，不過石凳后面露出一對耳尖，微微顫動。
鰍兒開口打趣：“咦？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個名字而已，你們不必成這樣。”
聽到鰍兒這么說，大眼睛當即就跳上了石凳，萬沝玉也轉過身子，看著鰍兒，微微點點頭。
迎著萬沝玉的目光，鰍兒開口道：“我不知道父母是誰，也不知道爺爺的名字，再說，也不識幾個字，要不，師姐幫我取個名字？”
“真的！”萬沝玉雙瞳一亮，
鰍兒肯定地點了下頭。
萬沝玉伸出纖細的食指，輕點下唇，美眸靈動，流盼四周。
樹林、巨樹、巨石、小溪、溪邊那一簇簇風舞的香艾……
“有了！”
萬沝玉嘴角翹起，雙眼瞇成月牙兒：
我是河灘的一塊璞玉，
你是岸邊那歡動的小草，
我們的距離，
不遠，
也不近，
剛好能讓我的目光凝望。
“就叫艾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