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地上腳印不少。”

眼望著幾丈外的雪地，艾溪眉頭微皺，輕聲自語。

那些凌亂的腳印已被一層薄薄的雪兒蓋住，只是顯露出丁點淺凹，站在山坡上還看不明顯，近前了，目光斜斜望去，仍可看出些許腳印的輪廓來。

“也許是被大雪封山阻在外面的弟子回山了，這樣更好。”一旁的萬沝玉聞聲看了看地面，冷冷地說了一句。

馬上就要進鐵爪堂了，萬沝玉的心里有些亂。

“大哥！過兩年我去幫你，我很厲害的喔！昨天我已經通達第四重了！”

“好！大哥等著你！不過，建脈四重可不行！必須要達到合脈才能過去。”

差不多三年了，大哥離家時的情景依然清晰。

也不知道，大哥會變成什么樣？有沒有受傷？

聽到師姐的回應，艾溪嘴角微微一翹：如果真是這樣，那當然更好。

“仙師，我們是不是現在進去？”屈宵走到艾溪身邊，抱拳躬身，輕聲問道。

剛開始接觸，屈宵對艾溪是異常畏懼，連話都不敢說。

離開鳳酩山不久，艾溪遞給他一本《戰(zhàn)龍刀法》，這可是鐵爪堂筑基修士才能得到的刀法，在鐵爪堂，凝氣境修士只有在立功的情況下，才能被筑基師兄傳上一招半式，自己也沒得到幾招。

一路上，靜下心來潛心修煉《戰(zhàn)龍刀法》，修煉有不到位的地方，艾溪也會給他指出來。

尤其是在潛龍島，艾溪讓他服下筑基丹，并且親自為他筑基護法。

從戰(zhàn)技、刀法到修為的精進，每一步都有艾溪的影子，實際上，艾溪已是他離開鐵爪堂后的師父，在屈宵心里，眼前的艾溪是一位尊敬的師長。

又敬又怕，讓屈宵在艾溪面前有些放不開，像羅贊他們一樣，稱艾溪哥？屈宵直接不敢，直呼名字，更是忌憚，思來想去，唯有仙師這個稱呼能夠說出口。

艾溪抬起頭，向兩旁看了看，見大家都在望著他，便點頭應道：“走吧，我們進去。”

“是。”屈宵抱拳一頓，轉身走向一旁，準備在前面引路。

知道要進迷魂陣了，眾人自然地列成隊形，依舊是大長老走在前面，萬重峰和萬沝玉居中，艾溪帶著風影和大眼睛押后，把邊筱筱、邊羽，羅贊，羅敷，羅卜絲和羅卜條護在中間。

有屈宵帶路，這迷魂陣也就成了一個失效的陣法，艾溪只要跟著走就行。

走著無聊，艾溪悄悄將芝元從涌泉釋放出去，嗖嗖嗖，芝元在積雪下竄行，陣絡、陣眼，一張陣形圖完整地呈現在艾溪腦海里。

再在《規(guī)變九法》里檢索有關迷魂陣的資料，艾溪忽地一笑。

屈宵走進山谷就停了下來，眾人微微有些失望，

這就出陣了？迷魂是什么感覺都不知道。

幸好屈宵不知道眾人有這念頭，不然，好心當作驢肝肺這句話準得成為一輩子的執(zhí)念。

眾人回望迷魂陣，見艾溪帶著風影仍在陣中慢悠悠地走著。

這有些出乎意料，難道被迷魂陣迷住了？

再看他腳踏的位置，卻是絲毫不差地踩在前面的腳印里。

哦，不是被迷住，那就是在看陣形了。

煉丹，陣法，好像還沒有什么艾溪不會的，既然知道艾溪是在做什么，眾人也不急，只是兩眼在這方圓百丈的平地瞟來瞟去，看能不能也發(fā)現點什么。

“這陣形怎么樣？”看到艾溪出來了，大長老開口問道。

艾溪搖搖頭，一臉不屑：“不怎么樣，不過是個低級的幻陣。”

“幻陣？”大長老一怔，神色呆滯，腦海里已然往記憶深處神游。

幻陣在《規(guī)變九法》里當然有記錄，而且不止一個，大長老研究陣法幾百年了，對幻陣也是熟悉。

回過神來，再看看過陣時留下的腳印，大長老咧嘴一笑：“不說還不覺得，現在來看，果然簡單。”

“我想把它改成幻陣，我看了一下，不用重新布陣，只做一些改動就行。”

知道大長老心里已經有了一個比較，艾溪說出了另一番話來。

大長老：……

別說是大長老，萬沝玉，萬重峰，就是羅贊、羅卜絲和羅卜條幾個將艾溪視為師父的，也是無語的看著艾溪。

邊羽和邊筱筱雖說也知道黑山、鐵爪堂之間的仇怨，可沒有經歷過，相對要顯得平靜些。

“艾溪哥，這又不是我們的，它級別低管我們什么事？你何必幫他們改陣？”

羅敷快人快語，嘟著小嘴埋怨道。

看到眾人的眼神有不解，有埋怨，艾溪忽地一笑，開口道：“我話還沒有說完呢，看你們一個個的。

是這樣，我們進陣之前，陣里就留下了一些腳印，不管他們是進山，還是出山的，這倒是提醒我了。

鐵爪堂那么多的人和獸，一旦山門里亂起來，難免會有人躲過我們往山外逃。

或者在山門亂的時候，山外還有人進來，看到情況不對，返身就走。

這些人若是逃出去了，那么大的南麓大陸，隨便往哪兒一躲，也許幾年，幾十年內我們都找不到。

明明都已經在我們的刀下了，干嘛還讓這些人跑出去？

我就想著，就著他們自己的迷魂陣，布下一個陷陣，讓他們不管是往外逃的，還是想要進山的，統(tǒng)統(tǒng)都困著這里等我們。”

艾溪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人明白了。

“艾溪哥，這是不是就像是在溝口置放一個魚簍，不管是出溝的還是進溝的魚，只要進了魚簍就出不來？”

羅贊眼睛一亮，欣喜地說道。

經常撈魚摸蝦，聽到艾溪的想法，腦海中蹦出的就是魚簍堵溝，大魚小魚盡在其中。

“對對對！就是這樣。”艾溪笑著朝羅贊點點頭。

艾溪的話和羅贊形象地補充，哪還有人不明白，羅敷、羅卜絲和羅卜條伸手抓著后腦，嘿嘿傻笑，對剛才隱在心里的埋怨有些不好意思。

萬沝玉輕輕點頭，阿鰍想要改陣，一開始她也不解，轉念之間倒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陣形改了，進出的路徑肯定會有變化，實際上是把谷口堵住了，沒想到，阿鰍的真正目的竟是通過改陣讓鐵爪堂無處可逃。

“高。”大長老朝艾溪豎起大拇指，開口道：“我還以為你是玩陣法玩出興趣來了，看到有缺陷的陣形，就忍不住手癢想動手修修補補，那你準備怎么做？”

“迷魂陣原來的兩頭入陣口，五丈內還是保留它原來的陣形，不動它。

五丈以后再變成改過的幻陣，這樣，他們進陣的時候不會感覺不同，等察覺時，已經陷在幻陣里了。”

艾溪的想法還是來自于套陣，用原來的迷魂陣套在幻陣外圍，真正發(fā)揮作用的卻是內圍的幻陣。

“嗯。”大長老眉頭輕蹙，習慣性地抬起手，張開虎口，食指輕輕刮著白嫩嫩的下巴，那里不過有幾根絨絨的軟須：

“鐵爪堂弟子都熟悉谷口的這個迷魂陣，對他們來說，這陣形根本就沒用。

五丈內保留它原來的陣形，實際上取得是迷惑作用，利用他們的熟門熟路無防備，讓他們毫無察覺地鉆進幻陣里。”

那臉都能掐出水了，還裝模作樣。

一旁的萬重峰向大長老丟過去一個嘲諷的眼神，開口說道：“這樣的迷魂陣才是真正的迷魂陣，讓人不知不覺就入套。

師叔祖，聽您這么一說，我發(fā)覺我還是適合修行陣法的，您教教我。”

有誰能把陣法玩成這樣？師叔祖這借勢做籠的招數太厲害了，我得學學，以后我要出門就在家門口布下一個，有人到我家去告狀的時候，還沒進家呢，一頭就裝進陣里……啊啊啊！老婆還想去揪我耳朵？一沖出家門就……啊啊啊！

萬重峰一步一步挪向艾溪，連稱呼也由平常的你換成了您。

“去去去，要學跟著大長老學去，我這就是鬧著玩的。”艾溪嘴角微翹，透出一絲苦笑。

陣法？自己是什么水平只有自己知道，若不是有芝元畫圖，自己還不是什么都不懂。

不像大長老，那可是研究了幾百年，可以說每一個陣形圖都熟記在心。

“嘿嘿嘿，大長老他忙著吃食呢，沒時間教。”萬重峰腆腆一笑。

同時、同地過同樣的陣形，大長老像根木頭一樣的過來了，這和你能比嗎？

退一步說，大長老現在和邊筱筱膩得緊，我也不好去打擾啊。

“再說吧。”艾溪知道萬重峰說的吃食是什么，掃了一眼和師姐、羅敷站在一起的邊筱筱，隨口應道。

說罷，隨手抹出幾塊靈韻石走入迷魂陣中。

“你剛才說什么……吃食？”兩眼望著艾溪把一塊塊靈韻石打入地下，大長老淡淡地對萬重峰開口道。

萬重峰神色一僵，剛才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被大長老記下了。

什么吃食？當然是說你憨公雞吃悶頭食了。

可這話也不能這樣說啊，全黑山都盼著大長老有個歸宿呢，娶妻生子，兒孫滿堂。

現人家大長老好不容易開竅了，如果我一說，讓大長老縮手縮腳的縮回去了，那自己以后也不用說話了，大哥二哥準會把我的舌頭割下來。

“呃……這是我夫人家鄉(xiāng)那邊的土話，也沒什么意思，就是一句話的結尾口頭禪，整句話用我們黑山的話來說，就是說你很忙，沒時間教，嗯，就是這樣。”

萬重峰一邊說著，一邊面皮不停地抽搐。

“真的？”

“嗯！”萬重峰低眉垂眼，咬著牙應了一聲，這事決不能松口，打死也不說。

“看來你是閑的，想跟師叔學本事，你得主動一些，積極一點。”大長老伸手拍了拍萬重峰的肩膀。

呼！知道這個話題到此為止，萬重峰暗暗舒了一口氣。

抬眼望去，艾溪已經從陣里走了出來。

原來是師叔祖布陣回來了，怪不得呢，我就說大長老怎么輕易就放過我。

“陣絡建好了，現在就差幻象了。”艾溪看著大長老和萬重峰，笑呵呵地說道。

大長老點點頭，沉吟片刻，還是轉頭左右道：“你們都過來，說說看，這個幻陣用什么樣的幻象好。

我想到一點，我們不要用兇獸之類的，因為鐵爪堂本來就是御獸山門，兇獸對他們來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艾溪咧嘴一笑，緊接著開口說道：“確實是這樣，我看了他們留下的幾個幻象，都是兇獸。”

萬沝玉，羅敷，邊筱筱，還有羅贊，屈宵，邊羽，羅卜絲和羅卜條幾人都圍了過來，聽到大長老說不要用兇獸，一時難住了。

修士的對手，除了仇家就是兇獸，仇家最起碼要知道是誰，那才能做出幻象。

用兇獸就簡單得多，現在連兇獸也不用，那還能用什么？

“我有個想法。”艾溪眉頭一展，抿了抿嘴，說道：“我們會在鐵爪堂多長時間不知道，進到幻陣里的人，最好別讓他們感到危險，這樣他們就不會想著破陣。”

“呵呵，不讓他們感到危險，那就讓他們高高興興地待在陣里。”萬沝玉呵呵一樂，補上一句。

說罷，兩眼望向艾溪。

怎么樣？你是不是這么想的。

艾溪嘴角微微一翹，含笑點點頭。

一說要讓人高興的，快樂的，那就好辦了，幾人搜羅著自己感到最開心，最高興的事，眾口囂囂，一時間說什么的都有。

要高興的，我也有啊！大長老剛才還說想跟師叔祖學本事，你得主動一些，積極一點，我也不能一個都說不出來。

嗯、嗯！萬重峰清了清嗓，開口道：“男人最高興的，當然是喝酒，讓他們把見到的人都幻象成酒桶，一見到酒桶就去拔酒桶木塞，接酒喝。

那酒桶呢，就把來拔木塞的人幻象成馬桶，看到有馬桶湊近，馬上就自己拔開木塞，放出酒來。”

呃……，師叔祖您看，他們幾個都被我的想法震住了，都沒人敢說話，我還有呢。

“再弄一個會跳舞的，就像羅卜絲和羅卜條跳的那樣。”

說完，舉起雙手，模仿著當初羅卜絲和羅卜條的舞姿，扭了幾下。

啪啪啪！大長老在一旁贊許地鼓著掌，開口道：

“這主意不錯，小三子，你先跟著師叔進陣。其他的幾個等小三子出來后再進去。”

“沝玉，筱筱，羅敷，你們三個先離開這里，背過身去。”大長老朝著三個女孩揮手，把她們攆朝一邊。

“呃，干嘛還要進陣？”萬重峰有些不明白，心里隱隱感到不妙。

艾溪咧嘴一笑，開口解釋道：“是這樣，幻陣的幻象不是固定的，需要你把你說的幻象在幻陣里做一遍，這樣，幻象陣絡才能把幻象記錄下來。”

呃……大長老，你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