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來時,發現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著雨。昨天還是大大的暖陽,今天卻是另一番景象。
其實她一直認為,天氣是個很神奇的東西。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它確實體貼極了。
這一點,尤其體現在文學影視作品中。每當主人公傷心欲絕時,它總是會配合地來一場綿綿似無盡的細雨,泛著濃稠的揮不去的傷感。而即將發生不妙的事,則是電閃雷鳴,一副暴風雨將臨的壓抑場景。
而今此時這個情況卻正好是符她當下不太美好的狀況的。
甩了甩頭,她想伸伸手卻發現兩條手臂已經麻木,于是只好等等。這個點應該還早,走在雨中的行人步履匆匆,趕著上班,面上帶著日復一日的疲憊。可是縱然是這樣,萊往也覺著,路上的任何一個人,都過得比她幸福。
手終于不發麻了,掏出口袋的手機,發現有幾條微信。
張復珊的。
“我多么不容易千里迢迢大晚上上你家拜訪去了,你居然敢如此大逆不道不在家里候著本宮!葉萊往你好大的膽子。”
“葉萊往你快給本宮接駕。”
“好吧我今晚來就是想在你家住一晚,我和他吵架了我現在是在離家出走但是我娘家太遠所以我就只好屈尊降貴來你這勉強住一晚了。”
“給你的電話也不接短信也不回葉萊往咱們絕交吧。”
“他居然找過來了我決心原諒他這一回,噢對了我現在正在他的車上。”
果然剛剛有看到兩個未接電話。
短信里有一條也是昨晚發過來的,法瑞斯大大的例行詢問。
可是一點設計的靈感也沒有。
正糾結的眉毛都擠成一團,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她視野中。
她抬頭望向來人。
男人露出略微靦腆的笑容,手指輕點對面的桌子:“你好,可以坐在你對面么?”
她望了望周邊,明明空的桌子這么多為嘛非要坐在她對面呢。
但萊往還是點了點頭。
只見他點了碗粥,一份油條和兩杯豆漿,將其中的油條和豆漿推到她面前。
她連連搖頭:“不,不,我,我……”
他微微一笑,溫聲細語地開口:“沒關系,權當你讓我坐在這里的答謝。”
萊往安慰自己說,人家既然這樣說了,她也不能再推托。
鑒于對面坐著一位異性,她吃得極其矜持而克制。
這兩天因為那件事而帶來的神經緊繃的狀況倒像是微微好了點。
突然有些感謝對面這位不知名的人士。
想到這里,她抬頭看了看他。
他此時正用勺子喝著粥,行為中倒是能體現出良好的素質。前額少許的頭發因為他低著頭而安安靜靜地垂著。
安靜地吃了一會,萊往放下了杯子,用紙巾擦了擦嘴,然后對折放在一邊。
他再次露出微笑,也放下手中的早餐:“我忘了介紹,易簡里,我的名字。今天趕去公司上班,被通知今天臨時給我放一天假,所以就過來吃個早飯,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了小姐你。”
“噢。我也差不多,就在對面公司。”她抬手指了指大樓。
“那你呢?我可以知道小姐的名字么?”他問。
她想,這樣溫和的一個人,應該不會是壞人,所以她沉默了幾秒,說:“我叫葉萊往。”
他贊美道:“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她內心一驚,這是打小就沒聽到過的對她名字的榮譽。大多數人聽到她的名字,第一反應都是說“這名字很有趣”或是“這挺有意思”,但決計沒受到過贊美。
萊往咳了咳嗓子,坐直身子:“那你說說,怎么個好聽法?”
易簡里像是訝異了一下,隨即笑容彌漫開來,先前的靦腆少了些:“人之所存,本皆來往二字,你父母取得很有深意。”
她挑眉:“哦?那應該是說很有深意,怎么用了好聽這個詞?”
易簡里:“好聽與否,全在個人。首先,我是一個個體,與你,與他們,”他指了指外面行走的人們,“都是不同的個體,我們的思想也不同,想法觀點和喜好也自然就不同。以上這點,你不能不同意吧?”
聽到這里,她已經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了,這可真是個說話的高手,先前倒是被他靦腆的表情迷惑了。
他喝了口豆漿:“因此,我認為你的名字好聽,這話本身并沒有任何不合理之處,也沒有任何矛盾。”
萊往邊在桌下玩手指邊觀察他。
她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是否說了謊。
好吧,她的微表情技能看來還沒被開發出來。
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葉萊往覺著對著一個陌生人,她實在坐不住了:“我還有事,得先走了。謝謝你的早餐。”說著一樣一樣整理起來背好。
“好,路上小心。”他起身。
見鬼了,如果路人見到這場景,還以為她和他是多年好友了該。但是有一點她覺得奇怪:男士沒有說幫女士拿點重物,而且再不濟也該送到門口。可是他卻什么都沒做,真是令人覺得怪異。
算了,不過是一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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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后因為沒有帶傘只能先站在屋檐下。看看周圍,發現沒有她能去的地方。
萊往郁悶地想,難道要去找麥當勞叔叔聊天?還是去另一家KFC?
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亂走,走著走著一抬頭,居然是一家醫院,還是管蘇醫生所在的醫院。她轉過身正想往別處跑,轉念一想,醫院其實也是個很不錯的地方啊,人又多,又是不停業的,不是正好符合她現在的情況么?這么想著她立刻走了進去。
找到大廳,發現看病的人很多,大廳里的位子都沒有了。
她背著包,不停的在走廊里晃蕩來晃蕩去。走得累了就站在墻邊靠著墻緩解一下,可是心里卻是無比輕松的,這么多的人,這樣的熱鬧,她變得一點都不害怕了。
于是她決定就在醫院“居住”了。
一開始她還是很善良很貼心的。每次沒座位都會讓新來的病人坐,然后自己背著包站在邊上。后來站得次數多了,站得久了,她就發現自己實在是吃不消了,晚上雖然能睡著,但是每天都睡在不平整的位子上,幾天下來,渾身酸痛,骨頭都快散架。于是,萊往違背了父母從小教育她的人生準則,她看到新病人也不讓座了。可是她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這樣只想著自己的自己。
葉萊往,這樣的你不配是葉家人,葉先生知道了一定會討厭你的。
想著想著,她靠著椅背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