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錦書腳上的步子走得極快，她心里有氣，自御崖身旁超過，便留了一孤傲的背影給身后之人，那被風揚起來的一身素色長衫，在火里來，水里去后，已經不但變了色，也皺亂得有些不成樣子了，御崖淡淡掃過，除了眉心微微蹙了蹙，也沒做其他舉動，就這樣，一灰一黑兩道身影，心思各異的穿過原來兩進的院子，在拐過一道半圓的雕花拱門后，里面不曾想卻是一番林木參天，綠意盎然的景象，仿佛一個世外叢林赫然出現在他們面前。

江錦書驚訝，她以為又像九霞山一般，是御崖造出來的幻想，于是跑進去確定，可她連摸了許多棵后，終于失聲嘆道：“真是別有洞天啊！可這多是些上了年頭的落葉喬木，怎會在這深秋時間，還能這般枝繁葉茂？”

“什么都會變，這里不會，它一年四季都是這番景象。”御崖骨節分明的手拍上其中一棵蔥蔥郁郁的水杉說道。

“為甚？”江錦書回頭問。

“因為它們便是我的無境世界。”御崖耐心的解釋，“在這里，是感覺不到時間流動的。”

江錦書若有所思，又問：“什么是無境世界？”

“……”

御崖頓時默聲，連臉也轉了方向，視線也不知落在林間的哪處綠意上。

“不方便說就算了。”

就在江錦書以為等不到答案，就此作罷時，他突然悶聲道：“這是我用來安享晚年的地方。”

江錦書不解的一“啊？”

他抬眸一笑，嘆道：“我活了許久了，千年歲月，如果用你們人的壽命來算，早不知死了成百上千次了，難道還不該享受？”

千年老妖？那還的確是活得夠久了。江錦書無話反駁，灰溜溜的摸摸鼻頭。御崖見狀又是一笑，心里好似開了閘，無人可知的話，此時，都想告知于她，于是繼續道：“林子深處，有一間我建在大樹上的屋子，坐在屋子的臺階上，能看到日出的朝陽和日落的余暉，我盤算著，那是我和心愛之人，不問世事，只顧彼此，用來相守一生的地方。”

江錦書愣住，腦中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到奶奶。她看著御崖，這樣的深情，如果奶奶當初放下一切與他在一起，哪怕人妖相戀不容于天地，對抗不了時間，可彼此相擁的那段時光，也會勝過一切，奶奶或許會比如今選擇的這條路，過得幸福。

她一時間不知說什么好，便又聽他道：“我觀察過你們人間的鄉野夫妻，他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傍晚回家后，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圍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然后丈夫幫著妻子一起收拾完桌上的碗筷，再將跑來跑去的孩子抓住，抱著他們哄睡入眠時，勞累一天的自己也可擁著妻子吹燈睡覺，整個屋子歸于寧靜。可笑吧！”他仰著頭，一臉向往的神色，“一個妖怪也妄想有一天，自己能擁有這等美事……”

“會有的，御崖。”江錦書出聲安慰，也借機開解道：“只要你學會放下，不要再執念過去的一切，天高地闊，這世上總能夠覓得一真心相待的人，我猜啊，一定是個美艷絕倫的小女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