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厓僵硬站著，清風掠起了他的黑袍，江錦書有那么一刻，似乎望見了他眼底深處不易顯露的哀傷。

她低眉，不敢再看，心里有絲怯弱絆住她，令她不在想深究其他，于是淡淡道：“我只想離開。”

“……江錦書！”

御厓沉聲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真的是最后一次！”

他緩緩又一次伸出手，仿佛是在盡力去抓住最后一絲希望，咬牙道：“你……過來。”

“為什么？”

江錦書不懂，她這話是在問御厓，也是在問自己，為何這人對她的轉變突然會變得如此之大。

“你該討厭我，恨我才對。”

“……可我現在不想了。”御厓凝望著對面那個女人。

江錦書心口一震！

“御厓。”她看著他，腦里閃過一些和他的片段，第一次真心實意的平和道：“其實我對妖，并沒有偏見，如果我們之間，沒有這世上最難以放下的仇恨，或許……”她頓了頓，“也可能成為朋友，但事實已不能如愿。”

“……”御厓呼吸微涼，垂下了手。

江錦書干脆撇開腦袋，不再看那黑影，向身邊的靈殊問道：“你有能力帶我走嗎？”

對方點點頭道：“當然。”

“那我想要去找我的朋友。”

“好。”靈殊道：“我知道他在哪兒。”

說完摟著她的腰，頭也不回的起身飛走，徒留下一人的悲傷，在原地圈成一片苦海。

“好！好……”

御厓轉身，不再去看那離開的身影，卻望著四周漫山遍野的紅楓喃喃道：“造了你們有何用？我終歸是被扔下的那一個。當初她如此，你，亦如此。”

一語落，冷笑里有一滴淺褐色的金珠從他的眼瞼滑落，咕嚕嚕滾進泥土里，開出一朵幽藍色的花來。

這世上有這么一條蠢蛇，他原本以為，有人可以陪著他一起死，哪怕對方只是因為怨恨想跟他一起同歸于盡，但對他而言，終究不再是孤獨。

千年來的獨自一人，他守著千帆過盡，守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守著別人的闔家歡樂，他卻受夠了寂寞，當江錦書用滾燙的懷抱抱住他時，他才知自己是那般渴望溫暖，那般想要一人站在他身側，所以，他才會緊緊抓住她不放，然而至始至終，對方卻是流沙，是空氣，抓不住，也留不住。

“那就毀滅吧……”

他雙目一閉，仰天長嘆出一聲，像似將自己埋入了無邊黑暗之中，連一絲一毫的溫度也被掩蓋得不剩。

御厓啊御厓！既然要入地獄，那就徹底的墜落下去，等到再睜眼時，才是真正的惡魔降臨人間！

整個九霞山突然從地底深處發出一陣龍嘯般的嘶鳴！然后山崩地裂，無數火紅的“朝霞”，如同被人敲落擊碎，紛紛掉進裂開的巨口里，這道門里的整個世界，都在被毀滅！

伍錦困住的兩條巨蟒也忽然狂躁起來，陣法被他們猛烈的撞擊著，震得他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強撐著撇頭看看老和尚，他的情況亦沒有多好，嘴角掛著血跡，臉色蒼白得可怕。

金剛佛印里圈住的另一條，也翻騰著身體，在里暴怒不已。

“禪師！還能堅持嗎！”他問道。

“阿彌陀佛！”老和尚笑道：“老衲實想破戒了！”

“殺戒嗎？那可不行。”伍錦聽他還有心情開玩笑，微微放了些心，也打趣道：“眼看都守到快要圓寂的年紀了，不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