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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憾事(十一)

  • 醉生契約閣
  • 白糖
  • 3269字
  • 2019-08-24 12:06:18

鐘棠哭了一夜,第二天到學校時幾乎是通紅了一雙眼,惹得整個班級的人都紛紛側目。傍晚放了學,她卻仍舊不愿回到那座半山上的別墅,索性讓司機載著她環城繞了好幾圈,一直繞到夜幕降臨的時候,才不情不愿地繞回了家。

別墅之中燈火通明,沈歌前已經先她一步回了家,他仍舊坐在沙發上,和平日里略有不同的是,此刻那張碩大的白色沙發之上,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池微漪。

“你回來了。”他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道,“正好,我也想告訴你,我和微漪已經準備挑選新婚場地了。”

鐘棠明白他是有心氣她,干脆不作聲,轉身就要上樓,卻被沈歌前一個閃身站起,再度攔住去路。

“我已經打過電話給你母親,告知她顧弦如今的狀態,并說明了你對我的心意,我相信很快,她就會要求你回美國。”

鐘棠一雙哭得血紅的眼睛驀然睜大,難以置信般地用力瞪住他,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不忍或無奈,可是,都沒有。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比以前更冷淡。

而他剛剛的話……

他分明,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了!

鐘棠閉上眼,許久之后,終于生生扯出一個冷笑來。

“沈歌前,你夠狠。”

那天夜里的鐘棠,仿若周身都墜在冰淵之中,她躺在床上,卻分明感受不到一點溫度,四肢乃至全身都是徹骨的寒冷。

如果說先前沒有父母陪伴的她只是一頭乖張的小獅子,那如今的她,就是一條鋒芒畢露的毒蛇。

這些日子里,她幾乎都要忘懷自己先前究竟為何執意要跟隨沈歌前,為何執意要住到他家來……

她原本以為,她可以為他放棄那些計劃的……

如果說先前她還有一絲一毫的不忍心,那么今天的沈歌前,就徹徹底底地催化了她的恨意,那恨意被放大、發酵,最終逐漸滾成了一個巨大的雪球,幾乎要將她這個人都吞噬下去。

她終于還是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電話。

“讓你之前找到的那個人,去吧。”

她平靜地說完這句話后,就讓目光放肆去追尋屋頂閃爍的點點藍色燈光。暗夜之中,她只覺得那燈光好似是淚滴——一滴,一滴,又一滴,無窮無盡,生生不息。

第二天,鐘棠從學校出來后,一如既往地上了自家司機的車,可司機叔叔卻不似以往那般立即發動引擎,只是略帶探尋地從后視鏡里看著她,說了句:“小姐,沈先生說,要您立即去醫院。”

鐘棠像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結局,整理背包的手沒有一絲停頓,只是平靜地問道:“出什么事了嗎?”

司機欲言又止道:“是顧弦小姐,她出事了……”

顧弦出事了。

鐘棠忽然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因為這件事,原本就是她干的。

——她從很久以前,久到她第一次見到顧弦,就在醞釀著這樣一個局。

彼時顧弦以那樣決絕的姿態回絕她,以她的個性,必然不會那樣輕易就善罷甘休。可之后看到沈歌前的眼神,她卻忽然確信,沈歌前對顧弦,是有情的。因此她十分好脾氣地退出了顧弦的住地,還死纏爛打地轉學來了中國,住到了沈歌前的房子里。

這些日子里,她已經旁敲側擊地從沈歌前口中打聽到了顧弦那個故去愛人的大致信息,她專門派人前去調查搜尋,就在前不久,她已經找到了一個同那故去之人有著十分酷似面龐的男人。

她原本是想要讓那個男人前去偶遇顧弦,顧弦有著那樣深的執念,倘若看到一個同她心心念念的故去愛人有著酷似長相的男人,難保不會重新愛上他,并且振作起來。假使計劃順利,那她便能順勢讓顧弦收自己為徒,教習自己大提琴。

鐘棠以為,自己的這個計劃天衣無縫。

如果真要說其中出了什么差錯,那就是她沒能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會賠上自己。

她愛上了沈歌前。

她甚至想要為了沈歌前,放棄這個計劃,可他偏偏要刺激她。

她終于還是讓那個男人去找了顧弦,可顧弦的自持力顯然同他們預想當中的不一樣,她明確地同那人說,你不是他。那男人收了鐘棠的一大筆錢,倘若空手而歸,必然沒法向鐘棠交代,走投無路之下,竟然企圖強暴顧弦,顧弦大喊大叫,最終被同幢樓的鄰居救下,那男人也被警察抓走。

可顧弦卻因此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整個人竟然都變得瘋瘋癲癲起來。

司機平靜地望著后視鏡,向她講述完這件事,鐘棠緩緩閉了眼——說起來,這件事的始作俑者,終究是她。

她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去醫院吧。”

鐘棠趕到的時候,沈歌前已經在病房里陪著顧弦。

顧弦,那個她只見過一面的顧弦,此刻正站在加護病房里,病房的窗戶大開,淡色的窗簾被風吹得鼓成了一個巨大的包。說也奇怪,別人神經失常,都是上躥下跳地鬧個不停,她卻只是站在那里,站在大開的窗戶面前,揪著窗簾,把自己掩在其后,無聲地流淚。

沈歌前站在她身后,看起來悲傷得無以復加,他凝視她半晌,終于抑制不住,忽地伸手將她抱進懷中,摟著她的那雙手不敢用力,但鐘棠卻分明看到,那過分好看的一雙手上青筋暴起,應當是心疼得緊了,可他只是輕聲道:“沒事的,沒事的。”

鐘棠站在窗外,加護病房外那扇碩大的窗戶是面單面鏡,她站在那里,屋里的兩人完全不知她的存在,她幾乎是顫抖地伸出手,隔著一扇窗,細細描摹他的輪廓。

他看顧弦的眼神,分明是從來沒有放下過。

初識時她同他說,希望他放下顧弦,他微笑著應下,可事到如今,她才知道,他從來,從來沒有真正放下過。

她原本已經想通,她甚至可以接受他被迫結婚,可以接受他放棄作曲,卻唯獨無法接受,他從頭至尾,心里都只有另一個人。

那樣的眼神,是他對她從來沒有顯露過的。

可她卻分明已經見過兩次。

一次是她初識他,他凝望窗邊轉過身的顧弦,一次就是今天——事到如今,他依然是用那樣的眼神看著顧弦。

兩次都是顧弦,她就像是他心底的白月光,年年歲歲,永永遠遠,都是他最不可觸碰的那根軟肋。

而她不是顧弦。

她終于明白,無論她多努力,陪在他身邊多久,他的心之所向,都不會是她。

有個護士興許是聽了沈歌前的吩咐,看見她站在外面,就進了病房,同他耳語了一句什么,沈歌前這才松開顧弦,哄著騙著將她拉到病床上,又安撫了許久,顧弦才勉強睡著。

他小心翼翼地退出病房,而后走到鐘棠面前,二話不說就扯著鐘棠的衣袖,直直地將她往病房走廊的盡頭拖。這個過程之中他始終沉默著,雙目血紅,眼神兇狠得仿佛他拖著的是個什么十惡不赦的人。

鐘棠心中有愧,加之他力氣極大,她根本掙脫不開,只能任由他拖著。

可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她的印象之中,他對她似是永遠溫和,永遠寵溺,即便對別人生氣,也能在再度面對她的時候堪堪地笑出來,從來沒有像這樣一般……

——仿佛一個陌生人。

及至走到盡頭的窗前,他才終于站定下來。

鐘棠站在他身后,眼睜睜望著他瞪著一雙好看的狐貍眼,可那雙眼中如今已再無柔情繾綣,取而代之的全是危險仇恨。他轉過身子,那樣好看的一張臉上如今堆積了滿溢的憤怒,幾乎是沒有一絲猶豫,就高高揚起了一只手臂,直直地沖鐘棠揮過來。

鐘棠愣了愣,終于閉上眼,準備好承受這樣一次痛擊……

可是沒有,整整半分鐘,鐘棠都沒有等到預想中的疼痛,她睜開眼,就看到他的手懸在半空之中,終于還是頹然地放下。

沈歌前望著她,自嘲地笑起來:“是我錯了,我太過寵著你,慣著你,才讓你有恃無恐,讓你連這種事都敢做……鐘棠,我忽然發現,我好像從來都沒有真正地了解過你。”

“你明明知道,她都已經隱居在那里,連最愛的大提琴都已經放棄了,你還要這么傷害她嗎?你到底是一個小姑娘,還是魔鬼?”

鐘棠心中隱約猜到發生了什么,卻還是不敢相信,她著急地同那人辯解道:“你究竟是聽說了什么?”

沈歌前卻已經不再看她,將身子半倚在醫院那冰冷的墻壁上,看起來已經十分困倦。

“我聽說了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數。我之前說,你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是我錯了。你不像任何年紀的人,你心里只有自己,我從來,從來都沒有見過你這么狠毒的人。”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了。”

像是有誰在暗無光日的天際劃了一道口子,漫天的瓢潑大雨一下子全部傾瀉出來。

沈歌前從她面前邁著大步離開,鐘棠卻再也沒有辦法同往常一般伸出手去扯他的衣角,她像是忽然被誰抽空了渾身的力氣,只能徒勞地沿著走廊墻壁上那冰冷的瓷磚,緩緩癱軟了下去。

他說不想再看到她了。

她無端笑起來,像是絢爛的夏花,美麗而又凄絕,笑著笑著,那原本以為的整個世界便全部坍塌,她上揚的嘴角忍不住耷拉下來,落成一個不大好看的弧度。

明天太陽依舊會升起,潮汐依然會漲落,可是宇宙洪荒,她心頭的那個人,卻再也不會毫無顧忌地讓她陪在身側了。

她閉了眼,終于旁若無人地抱頭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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