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著花瓣不倦地頭也不回地飛行。
——夸西莫多
引子
暴雨前夕,烏云密布,清武里市清風醫(yī)院的清潔工李飛燕在女廁發(fā)現一名女性死者。死者身穿白色制服,被繩索捆綁,呈半跪姿勢,周圍撒滿了鐵玫瑰花瓣,乍看之下就像是在進行某種祈禱儀式的鐵玫瑰少女……
玫瑰祈禱
2014年5月16日早上7點整,烏云籠罩著整個清武里市,漆黑的天空給人一種晝夜瞬間交替的錯覺。在清風醫(yī)院里,明亮的大廳人影稀少,三樓的走廊上只有一個戴著白口罩的清潔工阿姨。她提著塑料桶和拖把,低著頭快速走過一間間就診科室來到女廁。
她放下塑料桶,打了個哈欠,又揉了揉蒙眬的眼眸,這才一如既往地推開每一扇門。伴隨著一道道嘎吱聲,到了最后一扇緊閉的門前,她還來不及伸手推開,腳下就傳來了啪嗒啪嗒聲,鞋子似乎被液體浸濕了。
李飛燕以為是水溢出了塑料桶,正要去關水龍頭,忽然一陣陰涼的風從窗外襲來,那扇原本緊閉的門嘎吱一聲自動打開了。她本能地回頭一望,卻驚恐地瞪大了雙眼,陣陣陰風從背脊直躥上后頸,背上也開始冒汗,原本寬松的衣服一下子貼住了肌膚。
“救、救命啊!血!好多血……”
李飛燕抱著腦袋,尖叫聲響徹整棟大樓。她兩眼一翻,渾身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昏倒在一攤暗紅色的黏稠液體中。
很快,這座城市蘇醒了。太陽悄悄伸出無數雙隱形的手,推開了烏云,露出數縷橘色的陽光,將那一棵棵樹上盛開得宛如瀑布般的金鏈花,照得像是一串串金黃珠鏈,與遠方金碧輝煌的酒店相映成輝。
大馬路上到處都是騎摩托車去上班的人群,那些人皮膚偏黑,大多穿著顏色鮮艷的民族風服裝,女性的頭上戴著遮陽帽或花朵,脖子上圍著花色的圍巾。偶爾有幾輛載著外國旅客的彩色雙條車,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一輛黑色的SUV警車。
“怎么堵車了?!”警車上的年輕男子不滿地盯著前面的無數輛車,一想起早上領導打來的緊急電話,他就懊惱不已,恐怕自己又不能第一時間出現在案發(fā)現場了!
焦急等待之際,他望向窗外,瞧見左邊那一條街全都懸掛著醒目的中文招牌,心中的親切感油然而生。有幾家店已經開門,雖隔得遠,但他還是隱約看到店鋪前都擺著福、祿、壽三位官人像,進進出出的都是華人。
忽然,“嘀”的一聲,后面的車輛不滿地鳴喇叭催促著年輕男子讓道,他這才回過頭來,發(fā)現之前擁堵的道路已經變得非常暢通。他微微一笑,連忙加檔再發(fā)動引擎,車子瞬間像炮彈一樣沖了出去。
7點20分,警笛聲傳遍整個清風醫(yī)院。伴隨著一道刺耳的急剎聲,一輛黑色的SUV警車停在了醫(yī)院的門口。車上跳下來一個身高約182厘米,穿著警服的年輕男子。他的五官棱角分明,兩道劍眉之下的大眼炯炯有神,留著精神且陽光的短發(fā),短袖警服外露出壯實的手臂,正大步地走向醫(yī)院三樓。
年輕男子穿過略顯昏暗的走廊,擠過男女老少組成的人群,站在已被封鎖的案發(fā)現場的兩米之外。他的目光被一對哭得撕心裂肺的中年夫婦吸引,看樣子是死者的父母。他從警多年,早已熟悉這種場景,面不改色地穿過了警戒線。
走道上有不少面色凝重的警察向他打招呼。其中,下巴留著胡茬兒的中年警察遞給他一包沉甸甸的東西,并開口說道:“陸隊長,這是死者的個人資料和一些照片,法醫(yī)于風吟已經開始進行鑒證了。”
“老何,你簡單地說一說個人資料。”陸明飛取過一袋資料,步伐卻沒有停下來。他現在一心想趕到案發(fā)現場,好找到線索來破案。
“死者吳芹,醫(yī)院注射輸液室的護士,22歲,報案者是醫(yī)院的清潔工李飛燕。”
陸明飛點了點頭,想起剛剛穿越長廊時,看見李飛燕被女警扶著。盡管女警不斷地安慰她,她依舊滿臉惶恐,渾身發(fā)顫,雙手抱臂,一副缺乏安全感和受到驚嚇的樣子。想必她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刺激感官的場面,被嚇到一時之間緩不過神兒來。
陸明飛步履生風,把老何甩在了后面。可一到女廁門口,他整個人愣了愣。除了身穿法醫(yī)制服的于風吟之外,居然還有人比自己先到。這個陌生的家伙與他差不多高,正背對著自己,趴在地上不知在聞什么。
“你是什么人?誰讓你進來的?閑雜人等不能進來,趕緊出去!”陸明飛大聲喝道。
那男子站起來,他身上穿著一件普通的藏藍色襯衫。雖然樣式普通,可穿起來卻十分好看。男子看起來并不強壯,他的臉色略顯蒼白,那雙眼眸好似一口幽深陰冷的古井,并且深不見底,使盯久它的陸明飛不禁心頭一顫。四目相對的瞬間,那男子雙眼上下打量陸明飛,隨后亮出一本帶有警徽的紅色證件:“對不起,我不是閑雜人等,我是沈廳長特聘的犯罪行為分析師——姜云凡。”
陸明飛不屑地奪過他的證件,狐疑地看了看他,又仔細端詳證件:“呵,我之前怎么沒聽說過你?你是誰的下屬……”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接電話期間,他臉上的表情變換如飛,顯然是接到了上級的指示。掛了電話后,他把證件遞回去,恭敬地說道:“原來你是特意來幫助我們破案的專家,剛剛冒犯了,你不介意吧?”
姜云凡笑著“哦”了一聲,顯然絲毫不介意陸明飛先前的舉動。
法醫(yī)于風吟干咳了兩聲,打斷二人的對話。她剛從受害者身上采集了毛細纖維組織放入一支裝有紅色藥劑的玻璃試管中,此刻正拿著那支從紅色變成烏黑色的玻璃試管,說道:“陸隊長,你來得真慢啊,檢驗結果都已經出來了。”
陸明飛迎上于風吟那雙銳利的目光,發(fā)現對方的眼睛似乎在說:這個愣頭青到底是怎么當上警察的?他撇開目光,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這個從海外歸來的新法醫(yī)。
通過于風吟的敘述,他們得知她手上的這管烏黑色的藥劑可以證明吳芹的遇害時間為昨夜10—11點之間。她用探頭溫度計測量過后,發(fā)現尸冷的度數為—25攝氏度。除此之外,于風吟還采集了少量的血液做了個血液凝固時間分析報告,發(fā)現血液已經凝結多時,軀體開始僵硬并有起斑的跡象。毋庸置疑,這些都證明了前面的推論。
“還有什么發(fā)現?”陸明飛追問道。
“對了,被害人手臂上的靜脈血管有被刀片劃開,有放血的跡象,估計是想讓她失去反抗能力。但最終致命傷是后腦勺那一擊,造成了輕微骨裂。”于風吟一邊拍著現場的照片,一邊補充道。
陸明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吩咐下屬把吳芹和繩索抬了出去。于風吟將初步的鑒證結果和照片裝進透明袋中交給他,就跟著巡警離開了。女廁內只剩兩個大男人,陸明飛不可思議地看著正伸長脖子四處亂嗅的姜云凡,沒想到這家伙如此年輕就被省公安廳請來破案了。
“喏,姜分析師,你看一看。”
“你叫我姜長官就行,別叫姜分析師,聽著特別扭。”
陸明飛憨憨一笑。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他把透明袋里的照片遞給姜云凡。
姜云凡認真地看了起來,盯著幾張看了很久,其中有一張就是吳芹遇害后的狀態(tài)。照片上,受害者身穿白色護士服,呈半跪姿勢跪在抽水馬桶前,周圍撒滿了鐵玫瑰花瓣,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她的白色護士服,就像暈染了一朵朵剛剛綻放的玫瑰。
忽然走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陸明飛頓時不悅,下屬竟又放閑雜人等進來了。他還沒走出女廁,就怒氣沖天地嚷嚷:“老何,不是讓你別放無關緊要的人進來……嗎?這位小姐,你又是哪位?”
陸明飛沒想到朝自己走來的是個身材高挑的短發(fā)女子,忽然話鋒一轉,他回想起沈老頭的電話,提示自己今天將會有兩位專家來幫忙破案。待他再次望去,只見短發(fā)女子五官精致,皮膚雪白,神色卻冷若冰霜,一套修身的黑色西裝很符合她冷酷的氣質。右手拎著一個黑色公文包,腳下穿了一雙黑色復古雕花牛津鞋,走路如風,三步并作兩步就來到了他面前。
“留著干凈的短發(fā),說話直白,說明你應該是個正直豪爽的人。太陽穴高高鼓起,身上肌肉發(fā)達,想必你會經常鍛煉,爆發(fā)力極強,還熱愛搏擊。而右手布滿了老繭,虎口處那一大塊繭子暴露出你常年玩槍,槍法絕對一流。”
陸明飛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虎口處,不禁有些懊惱。面前的女子語速極快,并且把他分析得絲毫不差。他朝對方投去怪異的眼光,甚至有種感覺,在對方面前,自己就像沒穿衣服一樣,根本沒有半點秘密可言。同時,他也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陸明飛還來不及開口,那短發(fā)女子從褲子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證件,語氣冰冷地說:“你好,沈廳長針對鐵玫瑰案非常重現,而臨時設立了特案小組,我是組長唐寒雨。”
初次見面,唐寒雨根本沒打算和陸明飛握手,說完便把證件裝回原處。
“哦,我叫陸明飛。”他也不想與她多說。一想到以后要和兩個分析犯罪的高手一起辦案,他就渾身不自在,不禁打了一個激靈。
清晨7點5分,清武里市市中心的海天公寓最高層的房間內不斷響起手機鈴聲。唐寒雨皺著眉頭,誰會一大早給她打電話?她睜開杏眼,看了看手機屏幕出現的姓名,這才從一沓文件上爬起來,聲音懶洋洋的:“喂,沈老,您有什么事嗎?”
下一秒,她像受到了刺激般瞪大眼睛,猛地端坐起來,反復問道:“真的嗎?沈老,麻煩您再說一遍!”
電話那頭傳出來一道低沉的聲音:“真的,寒雨,‘鐵玫瑰’又現身了!”
唐寒雨回憶起早上那通電話提到的“鐵玫瑰”——害死她未婚夫凌峰的罪魁禍首,不禁加快步伐往女廁方向走去。見身旁的人不說話,她才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連忙說:“不好意思,我剛剛職業(yè)病犯了。死者的資料能給我一份嗎?”
陸明飛回過神兒來,忙遞給她資料,卻見她久久沒有接過去,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從女廁走出來的姜云凡。他輕輕地推了推她:“唐組長,資料。對了,跟您介紹一下,這是心理行為分析師姜云凡長官。”
姜云凡伸出一只手來表示友好:“你好,沈老頭果然沒騙我,以后可以和美女一起查案了。”
“你好。”唐寒雨這才接過那些照片和紙張,奇跡般地去跟姜云凡握手。但她的雙眼一直在偷偷打量姜云凡,試圖讀取對方的信息,這是她與人共事前的特殊習慣。
但這次唐寒雨心口猛地一沉,沒有!向來善于看穿別人的自己,頭一次在對方身上沒有讀取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她不可思議地看向姜云凡,對方報以好看的笑容,目光卻落在她緊緊相握的手上,她這才不好意思地松開。同時,她意識到自己可能遇上了一個偽裝高手。
陸明飛狐疑地打量著二人,姜云凡卻無奈地聳聳肩,似乎在說他并不認識這個唐小姐。
冷刀瘋子
姜云凡鄭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現在,我們小組的人都聚齊了,那我就開始說說自己的發(fā)現。”他拿著照片,指著最后一間廁所的抽水馬桶,認真分析道:“兇手選擇夜晚在廁所行兇,是因為位置空間隱蔽。吳芹遇害后的狀態(tài),意味著他想懲罰她,以此來宣泄心中的怒火。而地上用玫瑰花瓣組成的心形,是為了加強制造作品的藝術感。”
“為什么兇手要這樣加強藝術感?”陸明飛不明所以。
“是挑釁。他感到無聊了,在變著花樣挑釁我們!”唐寒雨答道。
姜云凡點點頭,表示認可她的推測。他拿起角落的掃把,對著前面空白處一棍子劈下,似乎有人站在他面前一般。接著,他又指著地面上兩條血跡斑斑的拖痕,彎腰做出拖重物的動作,宛如在耗費極大的力量拖一個人。忽然,他習慣性地閉上眼睛,思考了一會兒,兇手到底是誰?為何吳芹會毫無戒備?其動機又是什么?
陸明飛歪著腦袋看他這突如其來的一系列動作,又朝唐寒雨投去疑惑的目光,卻只見她搖搖頭,似乎在說不要打擾姜云凡,又像是在說她也不知道對方想干什么。
“我知道了!”姜云凡猛然睜開眼,嘴角微微上揚,“首先,根據于法醫(yī)的鑒證結果可以判斷,這個家伙可能長期觀察過死者的日常生活,對她的習慣或行蹤十分清楚。”
陸明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唐寒雨則在快速地翻閱法醫(yī)鑒證報告、吳芹的資料和案發(fā)現場的照片。
“其次,她后腦勺輕微骨裂,明顯是被人用鐵棍打暈后所致,證明被害人遭到了背后躬身的姿勢偷襲。地上的血痕和死者鞋子上的血液能夠證明吳芹被拖到了最后一間廁所。為限制她的行動,兇手還捆綁了她,也有可能是想表達自己的占有欲。”
陸明飛聽完之后,過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不禁暗罵一聲,憤懣地說:“這家伙鐵定心理有問題!不過,按照手法看來,‘鐵玫瑰’算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了!”
姜云凡搖頭,指著地上的拖痕和血跡走向:“不,通過這些可以看出,‘鐵玫瑰’是個新手,但對方心里的發(fā)泄欲望很強烈。”
姜云凡眼中寫滿了激動,這讓陸明飛和唐寒雨都想到了吳芹遇害時的場景。她半跪在地,哭泣著苦苦哀求,但兇手仍不能化解心中的怨恨。直到對方親眼看著她倒在地上,一件唯美又血腥的藝術品由自己親手創(chuàng)作出來,滿足感從心底“嘩”地一涌而出,臉上也不自覺地浮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陸明飛的腦海中浮現出這些畫面,突然問道:“你見過最初的案發(fā)現場?”
“是,在你們都沒來之前,我就已經來到這里,根據現場僅有的線索和吳芹死亡時的形態(tài),提前模擬了一下兇手的犯罪行為。而且我還聞出來了,在我來這里之前,一共來過幾個人。”
陸明飛不可思議地望著姜云凡,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回想他剛才的推理就像是在還原罪犯行兇過程以及手法,仿佛他親眼所見一樣,清楚對方作案時的順序和心理活動。以前他聽說世上有姜云凡這類人物時還不相信,沒想到今天真見到有人能輕易地分析出來,還擁有特殊嗅覺。
“所以,你想說這一切都是為了報復?”唐寒雨與陸明飛問的截然不同,她更關注案情的走向。
“可能是。你看那些象征愛情的紅玫瑰,說明有兩種情況:第一,受害者很可能生前被暗戀了,那男生表白不成而生出了怨恨;第二,受害者可能生前劈腿了,男生不甘心,采取了極端的方式報復。按照現場的情形來看,這兩者都有可能。”
姜云凡頗為欣賞地看向她,笑著點點頭,覺得這個女人不僅漂亮,還很聰明。他松了口氣,以后與這樣神一般的隊友共事,自己可能會省力一些。但他不知道,與高手共事,往往會產生很多分歧和爭論。
陸明飛看了半天照片和現場,卻仍舊看不出任何相關的信息,不由得對姜云凡的分析思路產生興趣,便問:“姜長官,你到底是咋看出來的?我咋就一點頭緒都沒有呢?”
“我這是犯罪思維,把自己想象成罪犯,不僅要站在對方的角度去思考,還要從命案現場給予的線索,從四面八方去思考問題。而兇徒們的思維就是打破一切約束,以自己的思想為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無所畏懼。這也是最高的反社會人格,因為他們通常會認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所作所為都沒有錯!”
“換句話說,假如吳芹的男友是個被劈腿者,他覺得吳芹對情不忠,不應該活在世上,所以才害了吳芹,還認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話音剛落,陸明飛就被自己嚇了一大跳,他居然也能跟上高手的思路了。
“差不多是這樣。我建議你趕緊派幾名同事監(jiān)視這家醫(yī)院,如果發(fā)現可疑人等進出醫(yī)院,都要做好詳細的個人信息登記。”姜云凡對陸明飛說。隨后,他連叫了三聲“唐寒雨”的名字。見對方走神得厲害,便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問道,“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三遍,你都沒反應。難不成你對我分析的有其他看法?”
唐寒雨回過神來,“哦”了一聲,她指著案發(fā)現場的繩索、馬桶等東西,語速極快地分析道:“首先,我認可你說的幾點。但我覺得,吳芹被捆綁,除了被限制行動之外,還證明兇手表達了絕對的控制欲。當然,他們肯定相識,并且關系親密。結合現場的種種情況進行分析后,兇手讓她在自己面前懺悔或自我救贖。很明顯兇手應該是個男性,并與吳芹有過感情糾紛。”
接著,唐寒雨從自己的公文包中取出一個S級密封檔案,拆開檔案后,翻開第一頁給面前的兩個男人看,說道:“這個王風被關在市中心的2號監(jiān)區(qū)里,是兩年前震驚清武里市的冷刀瘋子,他喜歡把被害人切成大小相同的塊狀。”
“他和‘鐵玫瑰’有什么關系?”陸明飛奇怪地問,這個“冷刀瘋子”與“鐵玫瑰”看起來并無直接聯(lián)系。
“你繼續(xù)看下面的資料,他曾經說過,他的作案手法是與一個筆友討論后才誕生出來的。”
陸明飛的手指搜尋著那個筆友的名字,忽然他的手停止下滑,瞪大眼睛緊緊盯著那一行字:筆友——“鐵玫瑰”。
“所以,你要去找他?但我覺得,咱們可以從醫(yī)院入手,這樣對破案更有利。”姜云凡婉轉地勸道。
“不,‘鐵玫瑰’沒有你們想的那么簡單。我們要找到真正的‘鐵玫瑰’,而不僅僅是他的傀儡。否則,‘鐵玫瑰’還會繼續(xù)作案。”唐寒雨的眼神里寫滿了堅定。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尋找殺害她未婚夫的兇手的機會。同時,她也想確認“冷刀瘋子”和“鐵玫瑰”的關系。
“什么意思?真正的‘鐵玫瑰’?兇手不就是‘鐵玫瑰’嗎?”陸明飛問道。
“來不及解釋了,等我確定之后再告訴你。你們不走?那我可先走了。”她將檔案封好塞回公文包里,抬頭看著發(fā)愣的兩人。
“走,當然走。”陸明飛立刻整理好相關法醫(yī)鑒證資料,拉著姜云凡追了上去。
模式升級
三人坐上了那輛黑色的SUV警車,當司機的陸明飛立刻發(fā)動了車子。可車上的氣氛很尷尬,誰都沒開口說話。加上姜云凡擺著一張臭臉坐在副駕駛上,那樣子就像別人欠了他幾百萬。唐寒雨知道他不愿意跟著去,但三人之中沒有誰比她更熟悉“鐵玫瑰”了,他們必須去見一見與“鐵玫瑰”有關的人物。
陸明飛的駕駛技術相當嫻熟,短短十分鐘就來到了市中心的重犯監(jiān)區(qū)門口。他把車鎖好后,就打電話聯(lián)系相關人士。姜云凡似乎還不太高興,垂著腦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只有唐寒雨抬頭看向那些高高的城墻、鐵網包圍的院子,以及那一棟棟只有鐵窗的監(jiān)牢。
“監(jiān)獄長讓我們先去2號監(jiān)區(qū)的值班室,會有人帶我們去審訊室。”陸明飛舉著手機,走在前面領路。
監(jiān)區(qū)值班的獄警見他們來,寒暄了片刻,便領他們走向最深處的審訊室。一邁進那條狹長而萬分寂靜的過道,三人就感到背脊發(fā)涼。即使是陽光燦爛的大白天,過道里的光線也十分昏暗,只有頭頂幾盞微弱的黃燈照路。不少囚犯聽見他們四人的腳步聲,忍不住透過小窗口望出來。特案組成員也本能地掃了一眼,看見那些目光中有的陰狠冷酷,有的嘲諷不羈,有的惶恐不安。路過221號監(jiān)室時,特案組的三人特意看了一眼,卻沒有看見王風的臉。
到了明亮的審訊室外,大家應姜云凡的要求,讓他先進去與王風面談。
不一會兒,門外響起鐐銬和鐵鏈碰撞的聲音。姜云凡立刻正襟危坐,看著兩名獄警押著銬了手銬的犯人進來。他們把犯人的腳鐐子鎖上,再把橛子直接鑲在水泥里。而站在隔壁的陸明飛和唐寒雨,正透過一面玻璃觀察室內的動靜。
等兩個看守獄警走出鐵門后,那犯人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男子,然后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和疑惑,突然發(fā)出烏鴉般陰冷恐怖的笑聲,聽了都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姜云凡按下錄音鍵,開口道:“老家伙,你笑什么鬼?”
那人不答話,直勾勾地看著姜云凡。在白熾燈的照射下,姜云凡這才看清,對方臉上竟有一條蜿蜒猙獰的疤痕,那雙眼就像一片鉛灰色的天空,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老家伙,你是王風吧?我是特案組的成員,想和你聊一聊。”
“資料都在你手上了,還有什么好聊啊!難不成你也想靠我提供的消息升職?我勸你們都小心點,畢竟不能見光啊!”王風瞪著眼說道。
“這家伙都蹲監(jiān)獄了,還敢理直氣壯地諷刺警察,不想活了!”陸明飛在隔壁聽見王風的話,氣得想直接沖過去揍他一頓。
“你可別壞了云凡的事。”這也是一種審訊技巧,唐寒雨對此見怪不怪。
姜云凡無視王風的嘲諷,露出鄙夷的神情:“勞您費心了,恐怕你更見不得光吧!不過,在你臨死之前,我想告訴你,你跟‘鐵玫瑰’學的手法也太不嚴謹了,刀功應該沒練好吧,還把現場處理得一塌糊涂,活脫脫就一個剛出道的新手。”
王風愣了愣,仔細一想,確實如姜云凡所說,那些尸體全被他隨意扔在廢棄的工廠或草地,并沒有精心處理。念及此處,他不禁有些懊悔。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堅信自己肯定能做到毫無瑕疵,像個經驗豐富的老手一樣天衣無縫。
室內頓時鴉雀無聲,陸明飛卻暗暗稱贊姜云凡給力,這小子太會打擊這個王八蛋了。
“我這次來找你,并不是為了和你談論案子,而是對你口供上的筆友很感興趣,想聽聽你和他討論手法的細節(jié)。因為以前我也有個很好的筆友,我們常在網上切磋自己的本能,可是某一天他突然就消失了。”姜云凡用惋惜的口吻敘述,試圖弱化王風的防備。
王風聽到“筆友”時,明顯有些吃驚。他的眼皮一抖,雙眼瞪大,眉毛微微挑起。雖然這個表情只有一瞬間,但還是被全神貫注的唐寒雨捕捉到了。
姜云凡接著說:“別擔心,我只想知道,當時你和他通常都會聊些什么?”
王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猶豫了很久,才開口道:“設計最佳的時機,作案的最佳地點,以及事后的感受等。”
“那你和他見過面嗎?能想到對方長什么樣子嗎?”
“沒有。我又不懂心理畫像,哪能從聊天中知道他長什么樣。”
“那他和你說過自己的真名和住址嗎?”
“沒有,我們一般不聊其他話題,對彼此的私人信息更沒興趣。你問這么多干什么?”
姜云凡知道繼續(xù)問下去也沒有結果,索性把“鐵玫瑰”案發(fā)現場的照片丟給對方。王風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又掃了一眼照片。
“你仔細看看,這是不是‘鐵玫瑰’的手法?”
過了很久,王風才抬起頭,卻盯著角落出神。隨后,他又看了看照片,眼里閃過一絲惋惜,搖了搖頭:“很像,但不是他本人的手法,這個手法太粗糙了。他是個完美主義者,絕對不會搞出這樣的東西來。”
“噢?完美主義者,聽起來有點意思。比方說?”姜云凡本來要起身走了,聽到最后一句話,又轉身坐了回去,饒有興趣地問。
“他曾寫信跟我說,他將一個國際刑警制造成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奉獻給上帝,那個光著膀子的男人就像個擁有玫瑰翅膀的天使,渾身都是鐵玫瑰花瓣,非常唯美。所以,現場沒有留下絲毫痕跡。你照片上那些血跡絕對不可能出現。我能讀出來,在信中的一字一句都透露出他興奮的心情,我很少見他這樣。”王風面帶微笑地說。
姜云凡飛快地做著筆記,陸明飛則全神貫注地盯著審訊室里的王風,他擔心王風會對姜云凡不利。畢竟那是個病態(tài)的犯罪分子,手臂的肌肉還非常壯實,完全可以輕易拽住瘦弱的姜云凡。
沒有人注意到此刻的唐寒雨,在她聽到“國際刑警”時,原本平靜的臉上忽然沉下來,冰冷的眼神就像一把尖銳的刀,插在口袋中的雙手不自覺地攥成拳頭。此刻的她恨不得沖進去,把刀架在王風脖子上,逼他說出“鐵玫瑰”的長相。
但是她不能,只能勸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她不能一時沖動,成為自己唾棄的那種人,而且這樣也不值得。
只見下一刻,姜云凡按了墻上一個紅色的按鍵,鐵門就被看守的獄警打開了。陸明飛見他走進來,高興地伸出手去擊掌,以示他干得漂亮,隨后又伸手要和唐寒雨擊掌,卻尷尬地收了回去。
唐寒雨漸漸張開插在口袋中的手,發(fā)現自己竟冒了一手心的冷汗,回想起王風的話,故作淡定地說:“這就是我?guī)銈儊淼脑颍夜粵]猜錯,‘鐵玫瑰’又將自己的模式升級了!”
姜云凡邪笑著說:“作案模式升級!有點意思。”
陸明飛實在看不透其中的緣由,苦惱地撓著后腦勺:“你們到底在說什么啊?能不能好好說人話?!”
“走,開車去清風醫(yī)院,抓到人再告訴你。”唐寒雨似乎很高興,頭一回在眾人面前露出了笑容。陸明飛這才發(fā)現,她笑起來太好看了。
心理分析
清風醫(yī)院院長辦公室內,紅木柜子上擺滿了書籍和文件夾,墻壁上懸掛著幾幅價值不菲的字畫,寬大的辦公桌上堆了三摞書本和紙張,另外還擺著兩個簡約的相框。
陸明飛第一個走過去和院長握手,笑道:“李院長,打擾你了,這是我的同事,特案組組長唐寒雨同志,以及組員姜云凡同志。”他身后的兩人沖李院長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李院長挺著圓圓的啤酒肚,穿著大面積印花襯衫,頭發(fā)雖烏黑,但臉上的皺紋不難看出他已經年過半百。他扶了扶金絲邊框眼鏡,忙起身迎了上去,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沒事,沒事,陸隊長你們先坐,等會兒他們就來了。”
說著,三人坐在一套黑色沙發(fā)上。李院長笑著按下電話,吩咐秘書倒了四杯普洱茶,并把一個文件夾遞給特案組。
“陸隊長,我根據你們的要求,把他們四人的資料都整理在這了,他們都是大學同學。”
“好,我們先看看。”陸明飛接過文件夾,將四人的資料分別給了姜云凡和唐寒雨。
“陸隊長,這個案子有線索了嗎?”李院長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暫時有一點發(fā)現,但院長你也別過于擔心,發(fā)生命案就代表這里存在潛藏危險,我們會盡早破案,爭取早日解除醫(yī)院的危機。”陸明飛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做了個保證。
忽然,門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眾人停止話題,齊齊側頭望去,只聽見李院長喊了聲“請進”。下一秒,四個穿著白色外褂的實習生依次走進來。唐寒雨依次掃過四個人,他們的臉上都露出了不安的神色。其中,兩個長發(fā)女護士互相挽著手,明顯有點緊張。另外兩個身高一米七八的實習男醫(yī)生走在她們前面,估計是在壯膽。
“院長好。”四個實習生齊聲問候道。
“你們來了,警察同志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們,到隔壁的房間聊吧。”李院長柔聲說道。
根據特案組的要求,當天上班的職工都要一個個分別進去受審,以防串口供。李院長便先領著特案組來到隔壁兩間空蕩的辦公室,里面只有兩張桌子和幾張凳子。唐寒雨和姜云凡一起負責盤問四個實習生,而陸明飛則負責在另一間辦公室盤問其他職工。
第一個進來的是張穎,她和吳芹是大學室友。張穎是一個戴著圓形眼鏡的長發(fā)女生,穿著棉麻面料的連衣裙,氣質和打扮都像個文藝女青年。唐寒雨坐在姜云凡身后,一邊傾聽兩人的對話,一邊悄悄地注意著張穎。
按照順序,姜云凡先提了一遍當晚發(fā)生的事。話音未落,張穎忽然就哭了出來:“當時我們門診剛下班,小芹接到一個電話后臉色大變,向我借了點錢就急急忙忙地走了。我當時還要去急診加班,就沒有想太多,直接給了她錢。要是知道那晚有人會害她,我一定會請假陪著她出門。”
姜云凡繼續(xù)問:“那晚你都在干什么?”
張穎平靜下來,說道:“我和護士莉莉一直待在急診的注射室照顧病人。”
第二個進來的人是陳云朵。姜云凡看著對面失去了最好的朋友的女子,她的臉上充滿了悲傷和痛苦,那雙蓄滿淚水的眼眸在他提及吳芹的事時,豆大的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你那天晚上都在哪里?在做什么事?”
“門診6點下班之后,我見小芹慌慌張張地打了輛的士就走了,然后就自己一個人回宿舍做飯了,本來想叫上她一起的。”
“那你知道她有喜歡的人或者追求者嗎?”
“這個我們幾個人都知道,翟衛(wèi)是她的大學男友。但最近翟衛(wèi)似乎惹上了麻煩,總是喝酒鬧事,讓她很傷心和苦惱。而周歌一直以好朋友的名義默默地喜歡著她、安慰她。”
忽然,唐寒雨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你再仔細說說,下班后你做過什么事,以及時間和地點。”
陳云朵放在膝蓋上的雙手蜷縮著,說道:“6點10分左右,我回到宿舍做了碗面吃,然后看了看醫(yī)學書。等到11點左右,她還沒回來,我就打了好幾個電話,卻一直沒人接。我以為她和翟衛(wèi)約會不回來了,加上我又困得不行,就先睡著了。”
問完陳云朵時,已經半個小時過去了。唐寒雨有些困頓,忍不住打了幾個哈欠。當她看見一身運動裝的周歌進來時,立刻打起了精神,根據之前的推測——兇手是男性,那么她必須要從他們之中看出破綻。
“對,我喜歡吳芹。當晚我送了一盒巧克力給她,之后一直在住院部上晚班,沒有打過電話給她。”周歌的臉上寫滿了悲傷,“警察同志,我認識吳芹這么多年了,她從來不會招惹別人,怎么會被人殺了?你們一定要抓到兇手啊!”
姜云凡看著攥緊拳頭的周歌,堅定地點點頭:“你放心,我們不會放過兇手的!”
最后一個進來的是翟衛(wèi),他的面色很難看,目光有些呆滯,兩個黑眼圈非常嚴重,格子衫的領口露出了幾條傷痕。他一進來就閉眼冥想了幾秒,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
姜云凡翻了翻他值班的出勤表,忽然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那天晚上翟衛(wèi)休假!
“當晚是你打電話約吳芹出去的嗎?”
翟衛(wèi)竟絲毫不避諱,良久之后,點頭稱是。
姜云凡立刻在本子上記下,又問:“你說一說當晚你們遇到了什么事,以及時間和地點。”
翟衛(wèi)的目光望向白色的墻壁:“9點左右的時候,我在外面被一群混混兒追著打,成功甩掉那群人后,打電話給吳芹讓她來接我。她來了后,給了我一些錢,讓我去醫(yī)院看傷,然后要跟我分手。我一聽就急了,拼命地挽留她,甚至跪下來求她別離開。她沒理我,坐上一輛摩托車就走了。”
姜云凡放下鋼筆,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和降低他的戒備意識,他故意輕輕地敲擊桌面。
“兄弟,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呢?多不值得啊!”
“呵,你們都不明白失戀的痛苦。我們談了整整三年,卻被認識她半年的周歌拆散了。周歌哪里比我好?我都丟下面子和尊嚴去挽留了,可結果呢?還不是被摔碎了一地!”
翟衛(wèi)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描述別人的戀情一樣。但他說到最后時,面部僵硬了一下,腮幫迅速顫動了兩次,語氣也不自覺地升了一個調。
他無意中暴露了自己和作案的動機,卻渾然不知。
問完他們四個醫(yī)科實習生,姜云凡去隔壁辦公室找陸明飛,告訴陸明飛沒必要再問了,直接派人來抓翟衛(wèi)和陳云朵。
特案組三人打算在刑警來臨之前,先回車上等待。可姜云凡走到半路,忽然面色蒼白,額頭冒汗,捂著肚子蹲在地上。
唐寒雨聽見身后沒動靜,便回頭看了一眼,驚訝地問:“你怎么了?”
姜云凡從褲子口袋里拿出一顆棒棒糖,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拆——開。”
唐寒雨依言照辦,把糖拆開塞到姜云凡嘴里。走在最前面的陸明飛聽到對話,轉身大步走到他們身邊,奇怪地凝視著叼了一顆棒棒糖的姜云凡,這家伙還對棒棒糖有特殊癖好?
姜云凡被他盯得打了一個激靈:“看什么看?你別亂來啊,我測過了自己的性取向了,只對女性感興趣,你休想拖我下水!”
陸明飛白了他一眼:“少廢話,趕緊回車上去待著!”
“長時間感到饑餓、冒汗、臉色蒼白、四肢無力,都是低血糖的癥狀。”唐寒雨看了看手腕的表,“離他們來估計還有20分鐘,我先去買點東西來吃。”
陸明飛拉住她:“唐組長,我去吧,別忘了兇手還沒歸案,你還是回車上安全一點。”
唐寒雨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
少刻,三人坐在警車上,腿上放著一袋方形吐司,手上拿著一瓶咖啡。他們雙眼盯著醫(yī)院大廳,擔心行兇者發(fā)現自己暴露了破綻后會逃走。
陸明飛猛吸一口咖啡,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現在你們可以告訴我,在監(jiān)獄里說的‘模式升級’是什么意思了吧?”
車后座的唐寒雨吃了一塊面包,笑道:“殺害吳芹的人,不是真正的‘鐵玫瑰’,而是‘鐵玫瑰’的傀儡。”她看著前面的陸明飛轉過身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接著說,“我知道你想問為何要抓陳云朵,你看看口供,就知道了。”
陸明飛很認真地看了兩遍口供本,發(fā)覺陳云朵和翟衛(wèi)的開頭都很像,而且他們在十點之后都沒有證人,但張穎和周歌的也有點像。難道他們都提前想好了口供?
下一秒,唐寒雨直接打破陸明飛心中的疑惑,她喝了一口咖啡:“首先,審問期間,翟衛(wèi)不但沒有凝視我們,而且語氣不自覺地變了調子。在心理學中,這是撒謊的特征。另外,他在陳述分手的時候,雖然表面上很平靜,但臉部表情卻很誠實。很多時候,人會有意識地刻意壓抑憤怒,通過其他途徑釋放多余的能量,比如咬牙切齒、握緊拳頭、繃緊肌肉等。而其中,他臉部僵硬、鼓動腮幫就是肌肉繃緊的表現,這說明他對死者吳芹有怨恨。”
陸明飛一臉恍然大悟,伸手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她繼續(xù)分析。
唐寒雨卻反常地盯著他完全張開的手掌,說道:“陳云朵說到最后時,雙手忽然就蜷縮起來了。在無意識行為中,如果一個人十分坦然,就會像你此刻的手勢。而很多人在緊張時,手上就會握住一個東西,為了掩飾蜷縮的手掌。因此,可以看出她當時既緊張又不坦誠。另外,陳和翟的口供都像是在講故事一樣,先說具體時間,再是地點和人物,結尾時幾乎沒有情感,就好像死的是一個陌生人。試問,如果你的好朋友遇害了,你會用什么心情去陳述當晚?”
陸明飛又翻了翻資料,不禁大吃一驚,張穎和周歌都以情感結尾,而且開頭沒有確切的時間。
而往往想要表現自然的嫌疑人,通常都編好了自己的故事。
他抬頭凝視面前的唐寒雨,對她的能力很是佩服,卻也不寒而栗。
那雙冷目似乎能洞察一切,沒有人能在她眼前掩飾自己。
“你的意思是,這兩個人都害了吳芹?”陸明飛迫不及待地問道。
“不,從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主犯是翟衛(wèi),而陳云朵算是從犯。”姜云凡答道。
話音一落,警笛聲再次傳遍整個清風醫(yī)院。特案組三人跳下車,只見刑警們封鎖了醫(yī)院門口的一段路,迅速沖上門診大樓。這時,醫(yī)生辦公室的窗戶邊一下子擠滿了人,住院樓的動靜也不小,估計全醫(yī)院的人幾乎都跑出來了。過了一會兒,翟衛(wèi)和陳云朵被銬著冰冷的手銬從大廳帶了出來,二人被刑警押上警車時,特案組三人忽然心頭一顫,感到有兩道仇恨的目光就像弓箭一樣射向了自己。
后來,刑警在翟衛(wèi)的宿舍搜出了一把沾了血液的掃把和幾封印了玫瑰花圖案的信封,寄信者的署名正是“鐵玫瑰”。在刑警的審問下,翟衛(wèi)如實招供,手法也是從那幾封信件中所學。但特案組并沒從信中獲取任何關于“鐵玫瑰”的消息。
翟衛(wèi)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沒有母親,父親是個工薪階層的車間工人。由于缺少父母的關愛,他常常以打群架來吸引父親的注意,結果卻換來了父親徹底的厭棄。在他對一切都很失望時,是吳芹給了他需要的關心和理解。
“沒有吳芹,我就什么都沒有了。她只能是我的,我不能讓她投入別人的懷抱。”他用這句話來解釋自己對吳芹過分的迷戀。
陳云朵也承認自己說謊。實際上,那晚十點多,她在醫(yī)院的小公園里看見了翟衛(wèi)和吳芹,并偷偷地跟著二人來到門診三樓。當時,吳芹收好了自己的東西要回宿舍,還勸翟衛(wèi)別再糾纏自己,可翟衛(wèi)偏偏不允許她走。兩人就此起了沖突,翟衛(wèi)一怒之下抓起角落的掃把,一棍子劈中吳芹的腦袋。陳云朵眼睜睜看著吳芹頭部流血,隨著“砰”的一聲響倒在了地上。她當時被嚇得腿都軟了,大叫一聲就慌慌張張地逃回了宿舍。
最后,刑警問及她當時為何不立刻報警時,她憤憤不平地說:“我就看不順眼吳芹的態(tài)度,長相一般,卻用情不專,有了翟衛(wèi)還去招惹周歌!”
玫瑰祈禱案就此告破,陳云朵和翟衛(wèi)也被繩之以法,準備接受法律的制裁。
讓特案組成員感到失望的是,并沒在這宗案子中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但按照這宗案子來看,唯一能夠確認的是鐵玫瑰重現江湖,并把之前的作案模式升級了。從自己親手執(zhí)行,變成驅使傀儡,屬于特別高智商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