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碧宮·碎玉聽香樓

這日清早，林若韻便差人去邀沈寄芙來碎玉聽香樓品茶，二人本是閨中密友，算得上是一同長大，情分自是旁人不能比的。

如今入宮快三個月了，林若韻一直覺得自己身處迷霧中，卻又不能說與外人知道，思來想去便與邀了沈寄芙。

沈寄芙應邀而來，剛剛走進凝碧宮，便見林若韻穿著一身淺粉色百褶宮裙，手執白玉茶匙輕輕撥弄著茶葉，坐在凝碧宮跨院的圈椅上似乎在想著什么。

這一幅美人沉思圖，讓沈寄芙本就含笑的臉上笑意更濃，她快走了兩步笑著說道：“襄妃娘娘好興致！”

話音未落便見林若韻的視線從茶葉上轉了過來，她皺著眉頭，嘟著嘴從圈椅上起身向門口走來。

沈寄芙趕忙上前兩步迎接，盈盈一福道：“嬪妾給襄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林若韻不等沈寄芙行全禮便將人托起，有些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寄芙姐姐你這是做什么？莫非進了宮我們便不是姐妹了？你若是再要這般，我可是要生氣了！”

沈寄芙就著她的手起身，隨著林若韻坐在她對面的圈椅上。見侍奉的奴才都遠遠地站在一邊，便壓低了聲音對著林若韻說道：“韻兒你別惱，正式因為如今咱們在宮里，雖說都是天子宮妃，卻是等級分明。如今你正受寵，多少雙眼睛盯著你！真是一點都錯不得，要知道恪守禮儀方能安身于這后宮。”

林若韻嘆了一口氣道：“我怎么會不知道要小心些！只是如今樹欲靜而風不止，你瞧瞧每日去主子娘娘宮里請安，這些人都是酸話連篇的。只怕如今單是恪守宮規，也很難在這后宮之中安身立命了！”

沈寄芙有些疑惑的問道：“皇上不是才晉了你的位份，有皇上寵著你，只要你不驕不躁的，還怕他們幾句酸話不成？”

林若韻聞言皺起眉頭道：“寄芙姐姐你哪里知道我的苦！這兩個月來我真的是如履薄冰，你沒看見孟昭儀那個眼神，恨不能吃了我！”

沈寄芙：“如今這宮新晉的宮嬪，除開你便是這顧答應與孟美人最得寵。我瞧著皇上似乎寵著顧答應更多些，這孟昭儀卻也不曾給過她臉色看。”

林若韻：“可不就是這樣！也不知道怎么就看我不順眼！”她又嘆了口氣道：“只是姐姐你這樣好的才情，怎地至今都不曾侍駕？如今子良哥哥與我哥哥同為御前侍衛，見天兒地跟在皇上身邊，可皇上卻像忘了你一般，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

沈寄芙微微一笑，帶著些不易察覺的苦澀說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哥哥他雖然與炎哥哥都在皇上跟前兒當值，卻也不能隨意揣摩上意，未免引火上身！”

林若韻自知失言，掃了一眼周圍，見人都站的遠遠的。她這才放下心來，卻也有些后怕地說道：“姐姐說的是！”她拿起茶喝了一口，有些猶豫的看了沈寄芙一眼，隨后放下茶杯笑著對沈寄芙說：“前些日子還聽說哥哥被勤親王家的小郡主給捉弄了一番，真是不知道哥哥那樣沉穩的一個人，怎么會得罪了這位小祖宗！”

沈寄芙聞言眼神微暗，還不及說些什么，便聽見不遠處的如慕打翻了剛剛燒好的水，她的衣襟上也占了不少水漬，整個人有些愣愣的站在那里。

林若韻微皺眉頭，看如慕這般模樣也有些著急道：“沒事兒吧！”

如慕似乎是有些驚魂未定，有些恍惚地說道：“我……奴婢沒事兒！”

林若韻見她裙角只是濕了寸許便知道她是真的沒事兒，又瞧見她這般恍惚也是不忍責備，便有些惋惜的開口道：“哎！可惜了這一壺清露！”

此時如慕也醒過神兒來，看著林若韻一臉惋惜，趕忙跪在了地上請罪道：“是奴婢不小心打翻了主子的荷花露，請主子責罰！”

林若韻本也沒有想要過多苛責，便揮了揮手吩咐如慕回去休息。如慕將打翻在地上的器具收拾妥當后便退下了。

沈寄芙看著如慕離去的背景若有所思，眼角的余光瞟道林若韻帶著一臉的擔憂，她仿佛清醒了一般看著她，帶著些意味不明的蒼涼的說道：“韻兒，我知道你在擔憂什么，只是我已入宮，便會安分守己做我的嬪妃，斷不會給哥哥招來禍事！”

她堆起了一抹無力微笑又道：“心無所往，隨處解脫。如今我只求一席安身之所，斷不會再奢望不屬于我的！”

林若韻有些心疼眼前這個女子，若她沒有入宮，該是自己的嫂子才是。如今卻與自己共侍一夫，真的是造化弄人啊！

她握住沈寄芙的手道：“寄芙姐姐你也切莫灰心，或許皇上是你注定的良人呢！”

“皇上？”沈寄芙忽地笑了，那笑容中帶著些嘲諷說道：“你如今這般得寵，可認為皇上是良人？”

林若韻有些語塞，只能笑笑掩飾自己的尷尬。沈寄芙自知失言，訥訥地看了她一眼又道：“韻兒你也不要太過擔憂，如今是個好的開始不是嗎？”

林若韻凄然一笑，輕嘆一聲對著沈寄芙說道：“姐姐你相信嗎？其實這兩個月來我只侍寢了一次！”

沈寄芙聞言驚訝萬分道：“什么？怎么會？”

林若韻道：“日日宣我伴駕，我卻從未得見天顏，若不是那塊元帕需要記檔，恐怕我如今還是處子之身呢！”

沈寄芙皺眉想了想，看著她說道：“你是說……皇上……故意的？”

林若韻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真的厭惡我！”

沈寄芙：“那……豈不是故意將你置于炭火之上！怎么會？”

林若韻：“姐姐可知道關于我父親的流言？”

沈寄芙看了林若韻一眼道：“略有耳聞，難道……”

林若韻輕合雙眸，無力的點了點頭道：“想來就是這樣了！你看這椒房，是不是可笑的緊？”

沈寄芙看著眼前的人，明明還不到十五歲，卻是要承受這些。那自己呢？自己進宮真的是因為那一道圣旨嗎？恐怕連自己都不相信吧！她欠身握住林若韻的手道：“別怕！姐姐會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