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斗走出鎮溫山時,已經是第四天中午。
他心里想起好久不見的阿卓,便又開始加快了腳步。
它應該已經回了土地廟了吧?
八斗邊走邊想。
不知道它有沒有餓了。
他又想。
之后他又摸了摸放在懷里的玉棱石,便輕輕笑了幾聲。
心若應該會喜歡。
他開心道。
玉石坊的櫻子小姐一直是一個很悶很悶的家伙,她悄悄的在西街藏起來,出了熟識的人,卻是真正沒幾個人能找到她。
她是個傳說中的人物。
當然,找不到她的人里面不包括八斗。
……
八斗可以去很遠的地方。
雖然有時候會迷路,但肯定會真的找到路。
八斗在走出鎮溫山,踩到兩山相間的官道上時,他遠遠的看到了一只身形龐大,單著一只腳,在蹦蹦跳跳的孔雀。
它呼扇著翅膀,慌慌張張,然后在八斗的注視下,從一旁的和人一般高的草堆里鉆了進去。
奇怪。
他搖了搖頭,倒是沒多大的好奇心。
……
遠處的云霧之下,熱鬧非凡的云子集,便盤踞在金黃的夕陽中。
仿佛是一尊端莊的大佛,寶相莊嚴,善如菩提。
八斗看著云子集,他愣了又愣。
再抬頭時,卻又看向了更遠的地方。
遠山重重,大雁高飛,一切是如此的安寧。
這眼前景,便如風中葉,花中蜜,歌中喜一樣。
云關三疊意,萬里不重闕。
八斗瞇著眼,只覺世間安寧,滿眼滿鼻的全是繁花春香。
“真好?!?
他開心道。
“該回家了。”
他又道。
他拍了拍手,那前面帶路的杖子便停下來,八斗手一伸,將它抓在手里,那杖子上的綠光便很快的收斂。
然后只見八斗將那杖子往背上一插,便繼續前行。
那只大孔雀鉆進高高的草叢里之后,很快的不見了身影,只是奇怪的是,那邊的草叢卻一直在晃動。
八斗邁著大步子,他邊走邊看,臉上笑嘻嘻的,只感覺頗為有趣。
“這么傻的孔雀,不知道在躲什么人?”
“叮鈴~”
“叮鈴~”
“叮鈴~”
恰在這時,一聲聲清脆的鈴聲從遠處傳來,八斗聽見鈴聲緩了緩腳步,他瞇著眼朝著遠處遠遠的看了去。
只見官道上,遠遠行來一道飄忽的紅衣和一個小黑點。
一把大黑傘。
像是一片在燃燒起來的、正在飄蕩在青天之下的烏云。
一個全身紅衣的人影。
一只灰色的驢子跛著腳。
他們很緩慢的往前走。
再走的近時,八斗可以看見的清楚。
只見那驢子不時的鼻孔張大,像是在聞什么,卻不堪空氣里的調皮柳絮,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又一個響鼻。
旁邊那人優哉游哉,他陪著仿佛是病癆鬼一般的驢子,一步一個腳印,走的煞是認真。
八斗開始放緩了腳步,他也不著急回家了,他很奇怪這一人一驢的搭檔。
那個紅衣人不知道長相,那黑色的大傘遮住了他的面容,而他的腰間,一只發白的手在隨意的擺動。
很有節奏的,八斗覺得它像是一簇被風吹動的雪白稻草。
“叮鈴~”
“叮鈴~”
他漸漸走進。
原來是驢子脖頸上的鈴鐺聲在響。
而八斗瞇了瞇眼,開始看的更清楚。
他的手腕漏出半寸,在往上看,是占滿眼簾的黑色的繡花,那是一朵朵延綿又大氣的黑牡丹,纏繞在袖子上。
在往上,卻見大黑傘遮在了肩頭,八斗什么也看不見了。
“吭哧吭哧~”
正在這時,八斗聽見那驢子忽然喘起粗氣,只見它站在大孔雀剛才鉆進去的地方,再也一步不向前。
它在紅衣人旁邊四蹄輕踏,一副不安地神色。
“嗯?”
突然,黑傘底下傳來一聲女子的輕哼。
或許是為了看見遠處的景象,她輕輕的抬了一下大黑傘。
八斗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她這一抬傘,八斗正好看見了一朵朵黑色牡丹,從她大紅底子的衣袖上滿滿的鋪了上去。
那黑色牡丹順著衣袖往上攀爬,大片的蓋在她的雙肩上。
大黑傘抬了抬,便馬上的被她壓下。
再之后。
她和驢子停下腳步,紅衣人和驢子側了側身體,正視這草叢往里面看去。
那個孔雀在里面!
她不說話,只抬起另一只手,朝著草叢里指了指,那驢子會意,直直的鉆進草叢里去了。
而那紅衣不動,她站在官道上,遠遠的看著驢子離開。
八斗看見她紅衣披身,身形修長,妙曼的曲線隨著陣風若隱若現,她的腳上也穿著一雙大紅色的,黑花白邊的靴子。
“原來是要抓孔雀?!卑硕愤@時才恍然。
想明白之后,他便回轉身準備回家,對這人此事不再感興趣。
倏然回身,抬腳大步走開。
那人站在官道一邊,八斗離開時,她仿佛感覺到了什么一樣,快速的回身朝著八斗這邊看了看。
并沒有發現什么動靜。
她靜了靜,便又回頭去看自己的驢子。
不多時,只聽見草里傳來驢子奔跑的聲音,再之后,可以聽見那驢子呼哧呼哧的喘氣聲,然后,再有幾聲奔跑聲之后,那前方的草叢里便安靜了下去。
那紅衣人等在官道上。
半晌,驢子從高高的草叢中探出一個腦袋。
看見自己的主人在看著它,驢子愣了愣,便低著頭垂頭喪氣的從草里鉆了出來。
只見那灰驢子在草里時,不知何時陷進了某個淺沼里,這時只見它一聲黑泥,狼狽非常。
紅衣人輕笑一聲。
那聲音初聽時清脆,但細聽之下,卻發現異常的妖媚妖異。
那驢子站在一旁,只見它四肢發抖,差點跪伏在地。
黑泥滴答滴答往下滴。
“吧嗒!”
那紅衣人指節一撮,只聽見一聲脆響傳來。
再看時,那人的指尖彈出一個水珠,重重擊在驢子身上。
水花四濺,驢子滿身的黑泥,瞬間便隨著四散的水霧不見蹤跡。
那人不在看驢子,也不再看草叢。
她靜靜的打起傘,身形一轉,繼續往前走。
只剩了一個顫顫巍巍的驢子,它看著前面的紅衣,然后緩緩抬起步,一跛一跛又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