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開始對弈，一個時辰后，天色黃昏，他們還沒分出勝負。

反倒是她要思考的時間越來越久了，到目前為止，兩人都還不相上下，只要她不犯致命的錯誤，戰況會持續膠著一段時間。

落了一子，看殷疏狂，他也是全神貫注，但連下兩局，讓他有些體力不支，看得出來他都硬撐著。

但即使落在這樣的下風，他依然沒有犯錯誤，一個都沒有。

她可不想輸，原本她就沒打算棋藝上贏了他，而且短短幾天，她的確做不到。但是，有些東西是相通的，她一直都是這么相信的。

也應該到極限了，是時候了。

她開始時不時深呼吸，頻繁用汗巾擦臉，連落子的手都有些不穩，引得殷疏狂對自己看了一眼。

“看什么？”她假裝沒事，深吸口氣。

久久思考后，再落子，一放手，略有驚慌，她把棋子放在不該放的地方了。

殷疏狂看見了，一點也沒憐香惜玉，反倒是陰險地笑了。

至此，臺下的人看著大棋局，有的人看得出來，她的敗象已露，紛紛小聲吵鬧。但能下到這種程度，實力也是不俗了。

“累了就盡早結束吧，這樣你就可以早點回去吃飯了。”殷疏狂“好心”勸道。

她沒回答，看著棋局大口大口喘氣。

下這里，不對，那里，也不對，不能犯錯，她絕對不能犯錯。她舉棋不定，看起來猶猶豫豫，殷疏狂卻雙手環抱，好笑地看著她。

“猶豫什么，快下啊，你倒是下啊。”

“催什么，閉嘴。”她怒瞪一眼。

“這位考生，不要干擾對手。”田師傅也在一邊擦汗，一邊阻止他。這一手，不該，殷良不曾犯這種錯誤，所以她真的很緊張了。

他忘了告訴她，圍棋比的不止棋藝，還有棋心。原本看她一直都是冷靜的，到了真正關鍵時候，原來她還是會受勝負情緒影響。

兩人十幾手之后，殷疏狂冷靜下來了，他看看殷良，她已經不擦汗了。

“你……”殷疏狂皺眉，剛想說什么。

突然，臺下某處起了一點騷動。

兩人看過去，又安靜下來，沒看出什么，還是繼續棋局之中。

才沒過多久，人群之中就爆發沖突，看起來打起架來了。

同時，人群之中多處都發生爭亂，似是有人將無辜百姓打傷。殷家莊的武師最先反應過來，紛紛沖過去將挑事者擒下。

另一邊，二聲公子那邊也有了動靜，但那邊還有劍歌公子和殷五叔，他們根本就沒放在眼里。

但整個會場還是很快就亂成一團，無辜百姓驚慌爭著離開現場，但又人擠人，很快就發生踩踏。

殷疏狂站起來，往臺下過去看看什么情況。才沒走幾步，觀眾席中就沖出一人，那人厲掌直直沖著他。殷疏狂嚇了一跳，退步閃避，但已失先機。

同一時間，殷五叔看見了，但他這邊還有幾個人擋著他，根本沒辦法沖過去。

“殷疏狂！”

她看得心驚膽顫，殷疏狂幾乎是狼狽地閃躲，但仍是讓對方掐著脖子抓住了，正要一掌擊向他的心臟。

那個人忽然手就斷了，汩汩的血向外噴灑，那人被一腳踢落高臺，卻是連悶哼都沒有。

站在臺上多了一人，一個青年手上拿著精致象牙雕的骨扇，一襲白衣，儒雅斯文，骨扇輕收，敲在殷疏狂發愣的頭上。

“小狂，你死了。”

殷疏狂抱頭驚呼。“三曲叔，你拿什么打的，好痛。”

“還知道痛才是好事。”青年輕輕說道，面帶慈藹。

殷三曲，他就是三曲公子。

“我還以為你要過完年才會回來了，你是不是又迷路了。”殷疏狂看了看他，這人一身風塵仆仆，肯定是剛到銀歸鎮。說不定連殷家莊都沒回，看見這里有熱鬧，就趕緊過來看熱鬧了。

“小狂，不要這么說我，我一個翩翩公子，怎么會犯迷路這么笨的事呢。”三曲公子輕搖頭。

轉眼，因為殷疏狂旁邊有了三曲公子站著，劍歌公子、殷五叔他們都放開了手腳，將那些鬧事的一個個扭斷胳膊打斷腿擒了下來。

眼看局勢漸漸安定下來，殷疏狂也要過去幫忙，她眼疾手快拉住他的手。

“你要去哪里？”她瞪著他。

“當然是去幫忙了。”殷疏狂以為她害怕了。“三曲叔，你留在這保護她吧。”

三曲公子還沒發話，她立刻說道：“現在不用你過去幫忙都可以，留在這里，我們的勝負還沒完。”

她很堅定看著他，廢話，好不容易花費這么多心力制造了勝機，她說什么都不會讓這局輕易結束。因為如果兩人這局就此作廢，下次再比，她再無這么好的機會了。

三曲公子揚揚眉頭。

此時場內已一片混亂，田師傅和其他考官也避難去了，臺上只剩下三人。

“殷良，你是認真的？”殷疏狂瞇起眼。

“當然，只要不是你看見敗勢已顯，自己提前逃走，我絕對不逃。”她說得冷汗淋漓，現在這里情勢復雜，千變萬化，但失去這個機會，她就再無勝機了。

殷疏狂，的的確確是天才，而她不是。

“好，我就陪你們守在這。”三曲公子輕開骨扇，一抹白扇恍如屏障一般，將那些不長眼睛跑過來再刺殺的人輕松擊退。

殷疏狂也笑了。“好，就隨你愿。”

兩人坐下來繼續對決，雖然現在看起來生機渺茫，但她的確埋藏了一絲生機。就在剛剛她故意示弱之后，殷疏狂輕視她那一刻。

而現在，殷疏狂也發現了。

“殷良，我真是太小看你了。”

“嗯嗯……”她沒心力和他廢話，專注在棋局之中。

已經最后勝負了，所以兩人下棋的速度很快，幾十手過去了，殷疏狂終究是為一時的輕視付出代價了。

還沒下完，她已經停下來了，再次確定，對著他說道：“殷疏狂，你輸了。”

殷疏狂看著棋局，似笑非笑，再看她。“故意示弱，露出破綻，這么簡單的計謀我還是上當了。”

如果不是他連戰兩局，耗費大量心力，她也未必能成功，雖然贏了，但她一點也沒能驕傲起來。

此時，劍歌公子他們已經來到了，倒是沒對他們還留在臺上說什么，立刻將兩人帶走。

她是三曲公子帶走的，一路上，她沉默無語。三曲公子見這哪里有勝利之姿，說道：“小姑娘，難得有人贏了他，這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