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來，殷疏狂已不在床鋪上，他的被子枕頭依舊亂成一團。

阿清來給她送飯，她順便問了一些情況，才知道瑞師傅已經醒來了，能說話也能動。聽到這，她心底才真正松了口氣。

連喝粥都比之前快多了。

阿清見她不過就是個小孩子，哪里有昨晚直呼相主名字，又這么指使相主的樣子，還有那些搞不懂的行為。果然是自己多心眼了，這孩子要真是天才，又怎么淪落到要被趕出去的地步？宇主哪里舍得趕人。

殷疏狂已經恢復大半了，他一拆繃帶就不在這住了。

在最后不用再看見他的日子里，她過得舒服許多。明天就是離開的日子，她趁殷相忙，便自己去了下院后廚。

她的身體好很多了，連每天要喝的藥汁都讓她偷偷倒了不少。因為那些藥苦就算了，更重要的是被她知道了其中幾味藥名，她就無法像之前那樣毫無知覺喝下去了。

那些名字雖然文雅，但其實都是各種曬干的動物屎。

為什么她要吃屎？

每次喝藥前，她都要問自己這個靈魂問題。

來到后廚，已是午飯后，即使忙完午飯，這里依然忙碌著。看了一圈沒看到人，問了下人才知道去大總管那里了。

既然來了，就不在乎多走一趟了，畢竟以后再也沒見面的機會了。于是就過去下院另一邊，大總管負責的帳房去了。

大總管的下院總是人來人往，每天都要處理不盡的莊內事務，可以說莊內大小瑣事都由他負責。

莊內人都是姓殷的，一個殷主子喊過去，幾十個人回頭，為了做區分，其他人就用名加主子或師傅，比如宇主、相主、瑞師傅之類的。

下院忙碌的人很多，看見一個小孩子來這里只是多看了幾眼，但也沒有多問。她問著人來到大總管的賬房外等著，沒想到聽見瑞師傅在里頭大喊大叫。

“你要我說多少遍，我就是讓她留下，什么時候我說句話你們都不聽了？你們還是我手里帶出來的！”

瑞師傅又在生氣了，這個老頭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狀況嗎？

“殷相說你不能再進廚房了，你留下她又有什么用？你去別院養病，我會考慮。”大總管輕輕淡淡的聲音。

“她一個小姑娘跟著我去別院養老嗎？去了那里，她就不用想著嫁人了，不行，我要繼續待在廚房里。”

是誰？能讓瑞師傅這么費心爭取。

她正想著，只見殷相也來了。

他的神情依舊冷淡，見到她站在門外也沒多大反應，直接推門進去了。

說起來這家伙的表情除了生氣就是冷淡。

門縫中，她可以看見，除了瑞師傅，連殷宇都在。大總管坐在大桌子后面看賬本，其他人就在邊上等著他發話。

殷相進去后沒有關門，站在大桌子前。其他人見有人進來，見到他和外頭偷聽的她，各自露出微妙的表情。

不用他們問，他直接說出來意。“她我要了。”

“誰？”沒頭沒腦的，瑞師傅沒反應過來。

看見他，殷相說道：“我不是說了嗎？你已經不能再進廚房了，如果你下次再發病，小心死在油鍋里。”

“你這混蛋，怎么還咒人！”瑞師傅大喊。

“殷百鳥，那個小女娃我要了。”他充耳不聞，對年紀差不多的大總管直呼其名。

“殷相，要喊大總管。”殷宇糾正他。

殷相看著他，不以為然。“喊什么是我的自由。”

“你已經是殷家莊人，就要按規矩來。”殷宇冷道。

殷相只是冷笑，不答話。

大總管本就緊皺眉頭。“你要留她跟你做事？她才不過十二歲。”頓了頓，又說道：“她年紀太小了，留在你那里可以，但平時還是要繼續去學堂的。”

他看向一邊的殷宇。殷宇點頭，表示同意。

殷相說道：“隨便，總之她要住在藥房里。”

大總管點頭，算是允準了。

見人被搶了，瑞師傅不服氣。“不行！那我呢，我沒有妻女，我要認她做干女兒，她跟我，不用再參加什么考核了。”

大總管覺得頭大，明明是年關將近，每天都是處理不盡的事，現在還加個這么個小麻煩。“認人就算了，她可以不用離開，但要交由殷相管教。瑞師傅，你可以隨時去看她，這樣就可以了吧？”

雖然要求沒達成，但結果達到了，瑞師傅妥協了。

大總管再看看殷相，殷相一臉表示隨便你們，于是就走了。出門后，看見有些僵硬的她，什么話也沒說就走了。

這一邊，瑞師傅一出門就看見站在屋外的她，知道她都聽見了，一時有些不好意思。“你在這做什么？餓了嗎？要吃東西嗎？”

她神情慎重，只有僵硬的背脊透露自己的情緒。“師傅，你要認干女兒的人是誰？”

她不想會錯意，她需要正面的答案。

五十多歲，頭發花白，胖胖身子，總是愛生氣的瑞師傅有點不好意思，又眼神飄忽，不敢看她。又瞥到幾個下人好奇地看熱鬧，他老臉一紅，伸手拉著她的手臂離開，一邊急切說道。“還能是誰？除了你還能是誰。”

她被拉著走，慢慢才明白他說的話，她已經很久都不會這么緊張了。

“嗯……”

事情有了轉機，她不用被趕走了，被瑞師傅私自認了干女兒，還可以跟著殷相做事，比其他小孩搶先許多年定了下來。

這不僅讓莊內傳出議論的聲音，還徹底得罪了童院的小孩。于是只要在學堂，她都要收到比之前更多的臉色。

其實都沒差。

留下來的好處還是有的，不僅可以正大光明在學堂上打瞌睡都不會有人管，有個自己的小房間住，不用再院子里睡覺，因為自己的出身歸到了瑞師傅和殷相管，那些小動作少了很多。

還有一點，打飯的時候瑞師傅明顯給她打太多菜了。

她看著碗里像小山一樣的肉，陷入沉思。

“吃吧，你太瘦了，要多吃點。”瑞師傅親自出來給她裝菜。

“宇主說過不能剩菜，我吃不下這么多。”她老實交代，即使她很有胃口，但胃里也裝不下這么多。

“那你吃不下的都給我吃吧，就不算剩菜了。”瑞師傅笑哈哈，表示無所謂。

自從瑞師傅私下認了她做干女兒，很快進入老爹的身份了，只是她仍然不習慣。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習慣。

旁邊的殷疏狂見狀，不由得恨得牙癢癢。

她看見了，故意端著碗從他面前走過，假裝只是路過。

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伸出一腳。

她雖然反應能力不如他，但也做好了準備，順利避開他的鬼探腳。“殷疏狂，你的手法可以再低劣一點。”

他反笑。“我又干嘛了？”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得利落一點。”她說道。

殷疏狂略微訝異，接受了她的挑釁。“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