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逸和室友們在食堂里吃著午飯,天南地北地聊得正歡。越是臨近畢業,就越是珍惜這樣已為數不多的相伴時光。大學四年來,Shinning Queen里的四位女王雖偶有小爭執,卻也實實在在建立了毋庸置疑的姐妹情誼。
四年的時光,愛情至上的何田談了三場戀愛,如今正和現任為畢業后的聚散惆悵著,感嘆自己也終于到了面對很多大學生情侶畢業前夕不得不做抉擇的艱難時刻。
汪曉綺的啟哥先于她一年畢業,畢業后拗不過家人的要求回到了家鄉。曉綺為此傷心難過,時常掛在嘴邊的是“我們不是敗給了感情,而是敗給了生活”。然而一年來兩人藕斷絲連,最后曉綺下定決心在畢業后去啟哥的家鄉,無論結局如何,但現在的她義無反顧。
許愿是寢室里信念最堅定的人,從大一開始就一門心思要考研,并在整個大學期間為這個目標不懈地奮斗著。皇天不負有心人,許愿在年初的考研大戰中脫穎而出,考取了本校的新聞傳播學研究生。
“真是羨慕你們兩個,一個情場得意,一個考場得意,不像我們。”汪曉綺嘟著嘴,扒拉著餐盤里的青椒玉米。
“再過兩個多月你就可以去和你的啟哥團聚了,羨慕什么啊?我才是最悲慘的那個。”何田喝了一口熱湯,撇撇嘴。
“話不能這么說,我去他那里,也是一場賭注啊。背井離鄉,遠離至親,我現在都還不敢跟我爹媽提我畢業后要去外地的決定,我怕被我媽的淚海淹沒。而且我去了之后,才是真正的考驗,找工作啊、租房啊,什么雜七雜八的壓力都撲面而來了。畢竟不像在大學里,畢業之后面包的問題得自己解決了。如果最后沒有修成正果,那我就一敗涂地了。”面對未來,曉綺的內心雖有對愛情的堅定,卻也有著對現實的惶恐。
“你和你那位呢?還在拉鋸戰?”許愿看著何田,問道。
“可不是嘛,討論不出個結果,還為此吵了幾架。現在干脆當鴕鳥,都不提這個問題了。這不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嗎?就這么茍延殘喘著唄,船到橋頭自然直。真到了畢業那會兒,不想做決定也得做決定了。”何田嘆了口氣。
“還是我們辛逸最幸福,和男朋友都是本地的,就算畢業了也不用面臨分別,更不用分隔兩地。說真的,辛逸,我們這些室友瞧著,你和你家方丈大人,是八九不離十會修成正果了吧?什么時候見家長啊?是等他畢業了以后嗎?”曉綺好奇地問道。
“見什么家長,小時候就見過了,他從小就沒少在我家蹭飯吃。”辛逸低著頭,微笑著說。
“去!你知道我不是這意思,我的意思肯定是指那種正式的拜見,就是那種,怎么說呢,類似于提親那種?”
“提親?你是還活在古代嗎?”辛逸用筷子輕輕敲了一下曉綺的頭。
“哎呀!那就商量婚事!商量婚事!”曉綺抱著頭,不滿地瞪了辛逸一眼。
“現在談這些也太早了吧?還是先工作穩定再說,面包都沒有,談什么成家?抱在一起喝西北風嗎?”辛逸白了曉綺一眼。
“那也沒這么絕對,”許愿側過頭,“俗話說成家立業,先成家,再立業也不是不可以。關鍵看你們雙方家庭支不支持。”
聞言,辛逸心里沉了沉。雙方家庭的支持嗎?
那時他們從麗江回來,邵霖把她送回家,自己爹媽笑得臉上像開了一朵花,非要留邵霖在家里吃飯,辛逸媽媽特地做了一桌菜,竟然大部分是邵霖平時愛吃的,彼時辛逸媽媽笑著對邵霖說:“邵霖,你小時候就愛吃阿姨做的菜,不要跟阿姨客氣,你要想吃了,隨時叫辛逸跟我說。”
簡志勇也拉著邵霖坐下:“邵霖啊,你和辛逸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的了解也算是深厚了。我家這個姑娘脾氣直,個性好強,被我和你林阿姨慣壞了,有時候無理取鬧無法無天。你以后啊多擔待,她要是實在太胡鬧了,你就來跟叔叔說。”
“爸!”辛逸皺了皺眉,敢情她爹是已經迫不及待要攆她出家門了嗎?不過也由此可見,她的父母對邵霖是極認可的,對他倆的事是采取樂見其成的態度。
只是,邵霖的父母知道他倆的事嗎?就算現在還不知道,那將來他父母會認可她嗎?畢竟,邵霖年少時無端受她牽連,誰家孩子不是父母的心頭肉?他父母對她不可能一點意見都沒有的。至少,自從自己父母知道他倆的事之后,邵霖就經常登她家的門,可他從未提過讓她去他家。
當年出事之后,她也曾去過邵霖家幾次想要看望,每次都被張阿姨拒之門外,只說邵霖不在家里養傷,讓她不必再去。之后,她也就知趣的再也沒去過。
飯后她送邵霖出門,邵霖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揉揉她的頭說:“別擔心。”
辛逸呼出一口氣。也是,現在想這些未免也太早了。就像何田說的那樣,船到橋頭自然直。
辛逸還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就被許愿碰了碰手臂:“辛逸,你家方丈大人來了。”
辛逸抬頭,看見邵霖在食堂門口張望了一下,看到她之后徑直走了過來。
“吃好了嗎?”邵霖禮節性地對辛逸的室友們點了點頭,再看著辛逸問道。
“差不多了。”辛逸回想了一下,確定自己最近沒有做過得罪他的事啊,怎么他不太開心的樣子?
“那跟我去走走。”
“哦,好。”
離開之前,許愿給了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邵霖把辛逸拉到僻靜處,開門見山:“為什么放棄去廣播電臺的實習名額?”
辛逸心里咯噔了一下,邵霖這么快就知道了嗎?
“你怎么知道的?”辛逸狐疑地看著他。
“靖唯跟我說的。”
“他又是從哪兒……”辛逸話未說完,瞬間了然于心,尹影!
“辛逸,市廣播電臺和區電視臺,那是不一樣的,你明明有這個機會,誰都知道哪個機會更好,你說讓就讓了?”邵霖嚴肅地說。
“只是實習而已,沒那么嚴重。就是完成學校的實習要求,在哪里還不都一樣。”辛逸拉起邵霖的手搖了搖,微笑著說。
“這能一樣嗎?我們都知道實習期間如果表現優異,是有留下來的機會的。即便不能留,以后找工作的簡歷上,市電臺和區電視臺,你覺得哪個分量重?”邵霖看著她,緩和了語氣:“辛逸,我不是那么自私的人。”
辛逸垂眸不語。電臺的實習名額有兩個,宋老師曾說過屬意她,她原本也為此很高興。邵霖說得對,誰都知道市廣播電臺的實習機會多么難得,但當她知道另一個實習名額給了白羽揚時,她猶豫了。
她知道,邵霖很介意白羽揚。
她的內心也不是沒有掙扎過,一邊是實現理想的絕佳契機,一邊是用情至深的戀人。她考慮了很久,最后跟宋老師謊稱家里給她找了區電視臺的實習機會,只要實習期間表現好,就會簽約獲得工作。
宋老師覺得挺可惜,但也理解電臺的實習只是實習,簽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區電視臺雖然平臺要差一些,但對于即將畢業的大四學生來說,能找到工作單位確實顯得更為重要,于是也只能鼓勵她是金子在哪里都會發光。
“那讓都讓了,就別想了吧。區電視臺也沒什么不好,好多著名主持人最開始也是在不起眼的小地方。我們宋老師說了,是金子在哪里都會發光的。”辛逸笑了笑,拉著邵霖的手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上慢慢走著。
“別人為了這樣的機會爭得頭破血流,你倒好,說讓就讓了。要是再有這樣的機會,不要這么輕易就放棄了,我告訴你,我不會感動的。”邵霖依舊板著臉數落著。
“好好好!我保證!如果機會再砸中我,我要是再放棄就天打雷劈!”辛逸歪著頭,看著邵霖擠眉弄眼。
邵霖看著她那古靈精怪的樣子,終是無法再繃著一張臉,轉開頭微微一笑。
辛逸如何知道,告訴他這件事的,不止靖唯,還有白羽揚。
昨晚,白羽揚在籃球場找到他,說有重要的事跟他說。
面對這個一直在覬覦自己女朋友的人,邵霖實在是拿不出好臉色,他冷漠地掃了白羽揚一眼,沒有搭理。
“跟辛逸的未來有關。”白羽揚也不生氣,用手指轉著籃球。
邵霖瞇起眼睛看著他,最后隨白羽揚來到球場的角落。
“有話快說。”邵霖眼神淡漠。
“你好像很忌憚我,看來我在你眼里是個重量級對手,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白羽揚輕笑一聲。
“或許以前是,但很抱歉現在不是了。如果你是來跟我說你還沒有放棄,那我也只好直說你沒有機會,沒什么事我先走了,我同學還在等我打球。”說完,邵霖一邊脫下外套,一邊轉身準備離開。
“辛逸放棄了去市廣播電臺實習的機會。”白羽揚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讓邵霖猛然間頓住了身形。
邵霖回過頭,一臉的不明所以。
看著邵霖的表情,白羽揚卻突然有些失落和挫敗,他偏過頭自嘲一笑,再慢慢走近邵霖:“看你這表情,就知道你是不知情的。呵!我真是幼稚,竟然會以為是你要她放棄的,還準備來臭罵你一頓,現在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白羽揚的失落和挫敗,源自于他在知道辛逸放棄了實習名額時,內心希望這是邵霖的要求。雖然他也清楚邵霖的為人不會做這樣的事,但他在那一瞬間控制不住地去鉆牛角尖。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大義凜然地去譴責邵霖的自私,去痛批他不為辛逸的未來著想。也許只有這樣,他才能覺得自己也有優于邵霖的地方。
但顯然,的確是自己太小人了一點。
“你什么意思?”邵霖轉過身,面對白羽揚。
“院里給了兩個去市廣播電臺的實習名額,責任老師給了我和辛逸。但是辛逸放棄了,你覺得她為什么要放棄?邵霖,我……”白羽揚咬咬牙,最后還是對邵霖說,“我承認我真是羨慕你。”
“知道了。”簡短拋下三個字,邵霖再次準備離開。
“邵霖,如果辛逸介意,我可以放棄名額。我知道她聽你的,你可以去勸勸她改變主意,現在還來得及。”白羽揚再次開口。
邵霖再忍不住自己的火氣,他猛然回頭疾步走過來,提起白羽揚的衣領,滿眼寒霜:“白羽揚,她的人生和未來她有自己選擇的權力,我尊重她的選擇,但是我告訴你,我已經做好了為她負責的準備,不需要你來犧牲。你想干什么啊?犧牲自己,讓她覺得虧欠然后在心里給你一席之地嗎?白羽揚,我不會阻她追求理想,也沒你想的這么自私,但我告訴你,我不會給你一丁點機會去靠近她。與其讓她現在來承你這個人情,我寧愿你們一開始就在同一家單位實習,互不相欠。你的犧牲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