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于亂世
- 眉目作山河
- 白陽天
- 2547字
- 2019-03-02 14:37:01
筑王撫須淡笑,但忽又胸悶咳嗽幾聲。衰老的臉上病態甚濃,叫東方戟心生擔憂。
“父王身體不適,還是回宮歇息吧。”
“無妨,寡人老了,有病有痛是自然的。只是自從太子擅殺巖國質子被廢,你的幾個兄弟便都忙著爭奪儲君之位,中宮一直動蕩不安。
寡人大限將近,已無力處置。今日召你單獨會面,也是因為王儲之事。你非長子,又素來無心理會朝局,但寡人知道你堪當大任。
此事你處理好了,也算是給眾王公重臣一個交代。如此一來,寡人才可放心地將這筑國的萬里河山,托付于你手中。”
東方戟眉峰微揚:“父王…!兒臣無能,怎堪當天下大任?王兄王弟皆是人中龍鳳,父王何以…”
筑王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寡人子多,但大多昏庸無能。寡人這幾年來著心留意過你和你四哥子筠,你們都聰慧機敏。
不過,成大事者不顯喜怒,沉穩內斂為重。子筠過于浮躁,尚需琢磨方可成器。但是寡人恐怕已無那番力氣,慢慢磨練他了。”
聽到這兒,東方戟心里頓覺五味雜陳。但父親既已委以重任,他自然明白此番使命的重要性。
他垂首作揖道:“兒臣明白了,請父王放心!”
筑王這才滿意地擺了擺手,示意東方戟退下了。
罄國到啟國的路上不乏車馬驛站,也可看見來往的商隊信使。一路林木稀疏,山巒起伏,依山傍水的村落中時而可聞浣紗女悠揚的歌聲。
雖風景如畫,路上行人卻也無心欣賞。
尉起之裹緊披風瑟縮道:“這天真是越來越冷了。早知道就應該帶上冬衣的,我聽說啟國地勢高遠,有些地方終年都飄雪呢。”
“再往北更冷呢,誰讓你只帶薄衣。”
尉盈箏無奈道,將自己的絨披解了下來給弟弟披上。
“三位的餛飩,請慢用!”驛站的小二吆喝著,將漆碗放在桌上。
趕了幾天的路,三人早已是饑寒交迫。尉起之大口將餛飩放進嘴里,咀嚼時卻覺這面皮和餡兒里都是細細的沙。
他立馬將餛飩吐了出來:“這是什么餛飩啊,這么難吃!”
一旁正在搟面的漢子瞥了三人一眼,哼道:“這驛站吃食本就粗糙。我看三位衣著富貴,怕是什么有錢人家跑出來的千金和公子吧?要是吃不得這些粗糙之物,還是趕緊回家去吧。”
尉起之氣得憋紅了臉,起身就欲反駁,但是尉盈箏卻又一把將他按了下去。
“敢問店家,從這兒到啟國還有多遠?”
“少說也還有四五百里吧,就是快馬加鞭也還得兩三天。”店家漢子說著,又打量了尉盈箏一眼。“三位莫非是頭一回出遠門?”
“正是。我們是從罄國來,前去探親。”尉盈箏不假思索道。
漢子點點頭,哦了一聲便不說話了。尉盈箏便也勉為其難地將餛飩塞進嘴里,總得要填飽肚子才行。
羲和本安靜地吃著東西,只是周遭忽似投射來數道目光。他雖看不見,但似有若無的惡意卻叫他警覺起來。
他側耳細聽,風聲簌簌。周圍旅人不多,驛站中來往的大多是看守驛站的店家人。有輪轂聲碾壓地面落葉的聲音,聲音沉悶可見貨物十分沉重。
腳步雜亂無章,定是一支近百人的商隊。但驛站中的客侍卻無一人上前勸他們留步歇腳。
羲和眉心一緊,對尉盈箏做了個“快走”的手勢,便立馬起身拉起尉起之。
尉起之茫然道:“怎么了?”
話音剛落,就見那店家漢子一把拿起案臺上的殺豬刀。
“抓住他們!”
三人拔腿就跑。但還未跑出驛站的馬道,這驛站中的其他客侍就迎面包圍上來。羲和拔劍迎了上去,輕而易舉便將幾個客侍擊殺。
尉盈箏護著尉起之擋開幾人的刀刃,快步奔向驛站外。
“羲和,這邊!”
那些匪徒自然不可能是羲和的對手。只是蜂擁而上占盡人數優勢。那支商隊的劍客見驛站客侍明著打劫過路旅人,竟也站在一旁不聞不問。
羲和無心戀戰,遂朝尉盈箏追去。只是未跑出幾步,就聽見前方似是有馬蹄聲滾滾而來。
他急忙“啊啊”地喚了兩聲,示意尉盈箏二人朝山里跑。
此時驛站馬道外忽見一隊人馬迅速靠近。領頭在前的男子身著皮甲,衣領上繡著瀚國的國紋獵鷹。
他身后的兵卒們舉著長刀,如野狼一般嚎叫著。一眾三十余人,朝著這驛站沖來。
“是瀚國人,這些強盜又來了!”
原本追著三人而來的店家漢子等人,一看到這伙瀚國人,頓時嚇破了膽,掉頭就跑。護送著商隊的劍客們一見此陣仗,才紛紛拔出劍來。
尉盈箏驚得渾身一顫,趕緊拉著尉起之朝山里跑去。領頭在前的瀚國人對幾個手下揮了揮手,那幾人便朝尉盈箏兩人追了上去。
羲和急得手心冒汗,迎著那伙人便沖了上去。那些劍客亦是叫喊著,與這伙瀚國人揮戈相向。只見眼前雙方兵刃相撞,血肉撕裂之聲不絕于耳。
商隊眾人身上都繡著罄國的國紋青龍。個個都是身手不凡之士,且人數是這伙瀚國人的一倍之多。尉盈箏相信瀚國人定不會是這些人的對手。
但是她回頭望去,卻見那些瀚國人手起刀落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將這些劍客輕松殺敗。他們騎在馬背上,就如同與馬匹合為了一體。
一時只見血光飛濺,那些罄國劍士紛紛倒地身亡。尉盈箏驚得目瞪口呆,再看身后幾個瀚國人騎馬追了上來,就更是驚惶不安。
羲和被圍在一眾瀚國人中,手中長劍滴著鮮血。身后一士兵揮刀砍向他,他卻好似背后長了眼睛一般,猛地轉身將那人的手臂一劍斬斷。
那人痛苦地嚎叫起來,手臂血流如注。叫這伙瀚國人心底發涼。
羲和暴怒焦躁,根本無心與這些人交手。一心只想追上尉盈箏他們,保護他們的安全。
領頭的瀚國人見他兇猛彪悍,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轉念一想,他們只是要搶劫財物,犯不著跟一個瞎子多浪費時間。
“不管他了,把這些貨物全部帶回部落,馬匹也帶回去,快點!”
圍在羲和身邊的人這才散開來。羲和立刻飛奔出去,蹲下身摸索著地面留下的腳印,朝著尉盈箏他們逃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山間野草叢生,枯木橫陳。根本找不到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尉盈箏拉著弟弟飛奔著,但是雙腿怎跑得過馬蹄。
不多時,那幾個瀚國人便追了上來,將兩人圍住。
“姐姐…”尉起之恐懼地攥住尉盈箏的衣袖。
一個相貌丑陋的瀚人打量了尉盈箏一眼:“都說罄國的女人像野馬一樣桀驁難馴,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啊。”
“那可不,比我家那個婆娘好看多了。怎么樣,小姑娘,你要是從了爺幾個,我們就放了你跟你弟弟。”
尉盈箏咬了咬牙,拔出劍來:“你們可知我們是什么人?要真敢動我們一根毫毛,便是與整個罄國為敵!”
那丑男哈哈大笑:“管你是什么人!在這世道,你活著就是個無名之輩,死了更沒人知道你是誰!少拿你們罄國來作威風。
你們罄國人不都號稱人人善武,兵強馬壯嘛?可在我們瀚國人眼里,你們就是一群行走的草包!”
這話落在尉盈箏的耳中,好似在油鍋里點了一把火!
她憤然揮劍,斬斷這人的馬腿。馬匹哀鳴一聲轟然倒下,驚得另外幾匹馬慌張踏蹄。尉盈箏趁機拽著尉起之朝前方一處山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