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淑在寶瑟的床邊接連守了好幾個時辰，寶瑟仍舊沒有醒轉。急得慕容淑叫了大夫來看了好幾遍，結果大夫仍舊是說沒有大礙，不過因為失血過多，還在昏迷。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慕容淑原想稱病不吃，但無奈父親叫人來請了好幾次，慕容淑也知道，估計是想追問寶瑟的事，估計不去是不行的了。

飯桌上，人都齊全地坐著了。慕容淑最晚到，便對在座的父親，鄒氏和三姨娘福了福身。

鄒氏真以為慕容淑哪里不舒服，關切地問道：“淑兒，沒事兒吧？”

慕容淑確有些憔悴，本來從將軍府回來就備受打擊。又碰上寶瑟自尋短見，諸多事加起來，讓慕容淑絲毫沒有喘息的機會。

鄒氏見慕容淑如此憔悴，便對慕容儀埋怨地說道：“女兒都這個樣子，還非逼她出來吃這頓飯，你這當爹的可真不心疼。”

近來鄒氏對慕容淑的態度大變，慕容儀都有些習慣了。

況慕容儀本也不想如此，無奈聽說了寶瑟的事情。一個丫頭竟在房內用自殺的方式了斷自己，這傳出去壞名聲不說，萬一與淑兒婚事相沖可怎么辦？不過好在發現得早，沒釀成大禍。無論如何，等這丫鬟醒了，必須得打發了出去，留不得了。

于是慕容儀倒也沒理會鄒氏的話，而是問道：“你房里的寶瑟醒了沒有？”

慕容淑如實回答，“沒有！”

聽說沒有，慕容儀倒不能順什么了，想了想便說道：“等她醒了，給些銀子，打發了出去吧，沒得留在家里再生出些什么事情來。”

慕容淑答應著說道：“女兒知道了，不過看在她自幼與女兒長大的情分上，女兒容許她醒后再多住幾日，剛醒轉就打發出去的話，讓家里其他下人看見了也寒心。他們寒心事小，最怕他們心里不痛快，做事也不上心，最終耽擱的還是我們自己。”

聽女兒這么說，慕容儀也是認同地點了點頭。鄒氏也在一旁搭腔附和著。

見家里現在竟變得如此和諧，三姨娘不禁說道：“夫人如今竟是轉了性了，焉不知是不是妾身向佛祖禱告顯靈了，如今見家里如此和睦，妾身覺得實在是欣慰至極。”

這三姨娘平常甚少說話，也甚少在人前出沒。近段時間鄒氏發覺這三姨娘似乎有些不同往日了，以前只知道在佛堂念經抄書，近來卻主動地要服侍老爺，還把老爺哄得不知多開心。

鄒氏見她說話竟像話里有話似的，又想到近日來她總做些讓自己不痛快的事情，心里便有氣，便怪腔怪調地說：“姨娘說的這是什么話？說的竟像平日里所有的不睦都是我弄出來似的，姨娘平日里不是只知道抄書念經嗎？從哪兒學來的編排人的伎倆？”

聽鄒氏說完，三姨娘立馬就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道：“是妾身失言了，擾了老爺和夫人的清凈，妾身這就回屋去……”說著便要起身。

慕容儀趕緊拉住三姨娘，忙命她坐下。

又對鄒氏說：“夫人，不必如此動怒，你誤會了，她如何敢編排你呢？她平日里都是禮佛誦經慣了，少與人接觸，不會說話。夫人莫和她計較，快吃飯吧，一家子和和氣氣最重要。”

聽老爺說完這話，鄒氏越發氣不過，好在王媽在旁邊趕緊戳了一下她，鄒氏便把氣忍了下來，沒有再繼續發作。

慕容淑在一旁看著，覺得這三姨娘顯然不像寶瑟和白露說的那樣不理世事。她若是真不善交際，便不會是用這種語氣說話了。

只是慕容淑不明白，如此走心計的一個人，以前十幾年都裝與世無爭是做什么？一個人本性隱藏十幾年？這也著實恐怖了些。

這會兒，慕容淑突然說道：“三姨娘不是最喜清凈嗎？自我病了以來，甚少有見過三姨娘，順帶連三妹妹也沒怎么看到，如今怎么與以往不同了？是不需要在誦經念佛了嗎？”

慕容淑這話剛問完，像正戳中鄒氏心窩子似的，鄒氏忙也說道：“正是，莫說淑兒好奇，我們也好奇得跟呢。”

這時候，三姨娘突然望向慕容儀，一副不好意思，又十分情急的模樣。

慕容儀對她點了點頭表示安撫。

三姨娘低下頭，儼然一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表情。

那眼神，在慕容淑看來就是赤裸裸的勾引，不過還別說，裝小白兔裝得是有模有樣，倒沒有一絲違和。連慕容淑差點都要上當，以為三姨娘就是一個簡單又沒有心機的人。

鄒氏就更不用說了，眼神都能殺人了，也是，竟在飯桌上公然調情了，誰受得了？

慕容儀這時候替三姨娘解釋道：“文君以前要誦經念佛也是因為一個老道人替她算過命，讓她必須皈依佛門這謝年。這不僅是她個人的命數，也是我們慕容家能否長盛不衰的關鍵。所以這些年以來，她絲毫不敢怠慢。這些年，委屈她了……”

鄒氏聽了，十分不信，問道：“這什么時候的事情？我怎么一點兒都不知道？”

“這是能隨便嚼舌根的事情嗎？這是天機，豈是能隨便與人說的？”

鄒氏忍不住說道：“我是隨便一個人嗎？我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我難道沒有知道的資格不成？”

慕容儀一時沒注意，便隨口說了句：“那時你不過也只是個姨娘……”話說了一半，便知說錯了，便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時，慕容淑分明看到，三姨娘趁父親沒注意，對著鄒氏淡淡地冷笑了一聲。

鄒氏正氣非火冒三丈，瞧見三姨娘竟然都開始蹬鼻子上臉了，走到三姨娘面前就甩了踏一巴掌，還罵道：“你個賤蹄子，從前沒防備你，盡卯足了勁兒在這兒使壞呢，我跟你說，沒門兒，你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自己門第什么出身，我能留你有口飯吃便是恩賜……”

說著，鄒氏又欲外打她一巴掌。

這時，慕容竹攔住了鄒氏，忙說：“母親，我娘為了這個家，足足耗了這么多年的心血，難得道長說我娘可以不必再日日燒香念佛了，說我娘已經替慕容家積了福，咱們這輩子的榮華富貴都是不用愁了，我娘好容易提慕容家熬到了福分，難道母親就容不下我的娘了嗎？”

鄒氏聽了，只覺得這都是些屁話，更加的怒不可遏，罵道：“我真是想不到你手段竟如此高明，這些個騙鬼的話都編撰得出來，你何不去當個說書先生算了，滿嘴跑糞……”

鄒氏越罵越難聽了起來。慕容儀忍不住上前一把推開了鄒氏，罵道：“你好混不講理，我說不聽，竹兒說了也不聽，還說那些傷人的話，那得道高人是我當年花重金請回來的，怎么？你是不是也要罵我滿嘴跑糞了？還論說文君什么門第，你倒出身高貴，為何說的話竟也如此尖酸刻薄，真是無理取鬧！”

慕容淑見情勢馬上就要不可控了顯然王媽已經拉不住鄒氏了。

慕容淑忙上前拉住鄒氏，勸道：“慕容莫生氣，聽女兒說一句。”

又對慕容儀說：“父親，你也莫怪母親了，再有幾日就是女兒要出嫁的日子了，母親近來為了女兒忙得焦頭爛額，吃不好睡不好，勞體力又費心神，還請父親看在母親如此辛苦的份上，莫生氣了。莫說是母親，如果是叫三姨娘來操辦女兒的婚事，這火氣恐怕也是有增無減，畢竟要操心擔心煩心擾心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了，不牽涉其中是不會知曉的，女兒看在眼里，心里其實心疼得很。”

慕容淑說完又對三姨娘說：“姨娘好果真好福分，不要操心這些事情，好好的誦經念佛就能給咱們家帶來好運，女兒是十分信福那道長的，你看，姨娘只不過幾日沒在佛祖面前誦經念佛，家里竟就發生這么多的大事，想來以后得多煩心姨娘了，家里的大大小小可就交給姨娘了。”

三姨娘原想辯駁幾句，慕容儀卻覺得慕容淑說得很有道理，囑咐三姨娘記得多多在佛面前誦經念佛便急忙離開這是非之地了。

三姨娘沒成想剛才還鬧得風風火火，一會兒功夫就沒事了，只感覺白挨了一巴掌，沒落著什么好，沒趣兒地走了。

只有鄒氏還在生氣，見了慕容珍只知道在旁邊傻坐，竟不知道替自己說說話，一時間既覺得難過又覺得委屈，把桌上的菜推倒了后生氣地離開了。

慕容淑也不想理那么多了，跟著鄒氏也離開了。

一頓飯，誰也沒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