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傻子。”

趙花錦學著他狡猾的笑容，朝他呲了呲牙。

趙承宗明知老王妃在慈明殿，他來的時候太后已被老王妃說服了，準備撤去趙花錦的封號將她交由老王妃處置。

無非是想讓趙花錦再也妨礙不了趙九的婚事。

若趙承宗真的只是想拉攏趙花錦為自己所用，只消同太后爭取，根本用不著與老王妃多說。

可他不但說了，還說出趙九想嫁給趙承宗這等私密之語，若說他不是早有準備，誰信？

“哼。”

趙承宗甩了甩大袖，繼續朝前走，“朕就是瞧老王妃她們那副樣子不順眼，你不覺得老王妃和世子夫人，都和太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么？”

“陛下是說……那股端莊肅穆的味道？”

“沒錯！”

趙承宗下意識皺眉，“衣冠禽獸，假仁假義，面上看起來是活菩薩，心里卻比惡鬼還毒。”

這個形容……

可見趙承宗有多厭惡太后了。

趙花錦不是很能理解，“我祖母有五個兒子，其中只有世子一個是嫡出。她待其余的庶子十分苛刻，比如我爹，在王府里一輩子都沒抬起頭過。比起他，太后待陛下不算太差，陛下為何……”

“住嘴。”

趙承宗惡狠狠地回過頭盯著趙花錦，趙花錦不知所措，忽見他屈起手指，用力在她額頭彈了個腦瓜崩。

“啊。”

趙花錦眼淚都疼出來了，額頭一片紅腫。

“別以為朕替你保住了公主的位置，你就可以在朕面前胡說。”

趙承宗道：“別以為你一步登天就什么都懂了，朕就是討厭太后，誰也不許在朕面前說太后的好話！對了，朕上次給你雕的貔貅呢？”

“啊？”

趙花錦一手揉著額頭，心里涌起惡作劇的沖動，“陛下日理萬機，每個月都雕那么多木頭，聽說京郊的黃楊都讓陛下雕沒了，陛下還會記得一個小貔貅嗎？”

趙承宗也聽出了她話里的揶揄，“啰嗦什么？你是不是嫌朕雕的東西不值錢，所以已經把它丟掉了？”

“沒有沒有！”

趙花錦毫不懷疑，如果她真的把那只木雕貔貅丟了，以趙承宗的性格可能會當場廢了她長公主的位分。

她連忙從袖中掏出那只小小的的貔貅，“陛下瞧，不是在這兒么？”

趙承宗見她貼身帶著這只母貔貅，眼里現出訝異之聲，他將貔貅接過去，似乎要仔細檢查這是不是他親手雕的那只。

趙花錦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隨身攜帶，或許因為這貔貅太小，攜帶起來輕便，她習慣性帶著，想事情的時候偶爾會在袖中搓捏一番。

趙承宗將貔貅放在眼前，貔貅還是那只貔貅，因為少女貼身攜帶，上面沾染了淡淡的香氣。

不是脂粉的香氣，更不是熏香的香氣，更像是少女的體香……

趙承宗忽然被燙到手似的，將貔貅拋還給趙花錦，“算你有眼光，知道朕的手藝價值連城，可不是那些金銀珠寶比得上的！難得有人喜歡朕的木雕，走，朕帶你回福寧殿再挑幾個！”

趙花錦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就算是為了報答趙承宗，跟他去看看木雕也沒什么不行的。

趁著趙承宗心情好，她輕聲問道：“對了，先前還忘了謝陛下，內廷司年前送來的云錦和鳳釵等物，是奉陛下的命送的吧？”

“哈哈哈，聽說老王妃的鼻子都氣歪了，快給朕說說！”

趙花錦：“……”

原來那些也是為了氣老王妃她們才送來的，不是為了她。

趙花錦微微搖頭，她平生所見就沒有趙承宗這樣的人物，有時候覺得他很荒唐，有時候又覺得他心里并非沒有成算。

有時候覺得他很愚蠢，有時候又覺得他頗為精明。

有時候她覺得他待自己似乎有些不同，有時候又覺得他待自己冷漠無情，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似乎完全隨性，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兩人就這么走回福寧殿，福寧殿的宮人見到他二人一起回來都頗為驚訝，將不自然的神色掩飾在低眉垂首中。

趙花錦偶然聽見一句，“陛下不是被她吵了好夢，要去慈明宮找她算賬嗎？”

趙承宗是這樣說的么？

她不禁莞爾，進得殿去，趙承宗招呼她朝寢殿內走去，趙花錦猶豫了片刻，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一個嫁不出去的克夫女，還理會什么男女大防？

都是狗屁。

想明白了這一點，便大大方方跟著趙承宗進去，趙承宗似乎很高興，當著趙花錦的面推開了北面靠墻的梨花木書架，露出一個暗室來。

趙花錦有些驚訝。

趙承宗得意道：“朕的寶貝都在里頭，平日是不隨意給人看的，今日算你運氣好，進來！”

暗室的四墻全是架子，上面擺滿了大小不一、形狀不同的木雕，正中間是一張巨大的木臺，上面還擱著雕刻了一半的木頭，并許多未來得及收拾的木屑。

可見趙承宗說的是真的，這個暗室宮人大約是進不來的，所以木屑才散亂著無人收拾。

趙花錦繞著暗室四壁參觀趙承宗的木雕，他雕刻的東西十分雜亂，花鳥魚蟲都有，甚至還有牛頭面具，人頭骨等奇異之物。

趙花錦隨口道：“除了臣女，陛下還賞賜過木雕給旁人嗎？”

“賞過，只是賞出去之后，就再也沒見過了。”

更沒有人會像趙花錦這樣隨身攜帶他賞賜的木雕，這也是他愿意帶趙花錦來這里的原因。

趙花錦看過半面架子，忽然看到一個執戟策馬的木雕人偶，看起來雕的是個將軍。

“那個本來是要賞給趙威行的。”

趙威行？

趙花錦還沒來得及問，忽見趙承宗的臉在她面前放大了數倍，他低沉的聲音顯得陰測測的，“喂，你那個克夫命，是不是只要指了婚就能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