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九一直以為，這普天下高門貴子，她想嫁誰就能嫁誰。

她不僅是皇室宗女，更是直郡王嫡出的孫女兒，她的父親是世子，將來要承襲直郡王的王位。

可她偏生看上了趙威行。

那日在王府門內只看他一眼，趙九徹底淪陷了，她沒想到傳說中的敗軍之將趙威行，居然有如此風采。

怪不得先前趙十二那么為他說話。

世子夫人覺得趙威行不是良配，又拗不過趙九，只好使官媒出去打聽，打聽回來的消息卻讓她萬萬想不到。

“世子夫人，我們出去張羅，人家聽見是直郡王府要擇孫女婿，都趕著問是哪位孫小姐。聽見是九小姐……”

“九小姐怎么了？”

媒婆肥胖的面容露出尷尬之色，“外頭人都說，直郡王府的雙姝娶不得！一位自然是大名鼎鼎的錦繡公主，另一位……就是吃了馬糞的九小姐。”

“九兒她沒有吃馬糞，那是爛泥，是趙十二故意嚇唬她的。”

世子夫人萬萬沒想到這件事會傳到這個地步，只能勉強抑制心頭的怒氣，盡可能平心靜氣地同媒婆解釋。

她還要指望這些媒婆辦事。

“你們出去同外頭的人解釋解釋，我家九兒打小金尊玉貴嬌養大的，怎么可能吃馬糞？”

“不中用！”

另一個媒婆甩了甩帕子，眉頭蹙得能夾死蒼蠅，“世子夫人，不是我說句自夸的，我們這些做了幾十年官媒的人黑的都能說成白的，您能想到的話我們早就說盡了，不中用！現在外頭甚至說，寧可娶克夫的公主，也不娶……”

能言善道的媒婆，在世子夫人殺人的目光中吞下了后面的話。

直到她們離開，丫鬟們終于攔不住趙九，她從內室沖出來撲向世子夫人，“娘，都到這個地步了，你真的要眼睜睜看著我嫁不出去嗎？外頭的人怎么會知道這么多？一定是趙十二干的！娘，您就由著她這么放肆嗎？”

趙九拽著世子夫人的衣袖，一陣揉搓后世子夫人的華服都被她扯壞了，趙九有些害怕，以為世子夫人會再罵她一頓。

不想世子夫人看都沒看她一眼，“趙十二……你說的對，不能由著她這么放肆下去了。”

……

天成三年春，遼帝駕崩，遼國軍隊一夜之間撤出河東。

傳聞因為老遼帝駕崩，遼國諸位皇子爭奪皇位，內戰一觸即發。

這對趙國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果藍，昨日讓你送帖子進宮說我要拜見皇上，還沒得到消息么？”

“沒有。”

趙花錦坐在南窗下的書案看書，窗臺上供著一支白梅，外頭廊下的鸚鵡時不時飛來，將白梅的花瓣啄上一口。

果藍捧著新茶侍立一旁，小嘴嘟起來，“這分明是過河拆橋嘛，從前有求于姑娘的時候賞這個賞那個，如今遼帝死了，姑娘想進宮面見都不帶搭理的……”

怪不得人人都說他是昏君，這也太過分了。

趙花錦忽然把書擱下。

她站起來，“不等了，皇上不搭理咱們，咱們就自己進宮面圣。我好歹還有公主的名號，御林軍總不至于攔著我。”

“姑娘，這能行嗎？”

果藍驚訝道：“要不還是再等兩日吧？”

趙花錦自顧自走到內室衣櫥前，隨手挑選了一套華麗的春裳，頭也不回道：“來不及了，你沒聽劉管事說么？今日一早祖母和大娘已經進宮了。”

果藍進去幫趙花錦更衣，聞言倒吸一口冷氣，“姑娘的意思是，您讓三夫人、四夫人她們散播九姑娘的流言，這事世子夫人她們已經知道了？”

“我本就沒打算瞞她們。”

趙花錦一面對鏡整理衣襟，一面道：“我答應讓趙十和趙十一順利出嫁，自然不能連累三娘和四娘。一旦大娘明白，她若壓著趙十和趙十一的婚事就等同把三房和四房推到我這邊，她會比任何人都急著促成這兩樁婚事。”

“哎呀，姑娘這是成全十姑娘她們了，可您自己呢？世子夫人陪著老王妃進宮，這鐵定是去告您的狀了！”

如今趙花錦不僅是錦繡公主，還當真“克死”了遼帝，也算國之功臣，連老王妃都不能輕易奈何她。

看起來她正是風光無限，實際上，只有她自己明白現在的她有多么危險——

比及笄那日當眾讓整個王府難堪還要危險。

她扶了扶鬢角的金鳳垂珠，流蘇在她耳后輕輕搖晃幾下，很快紋絲不動，正如她此刻的內心波瀾不驚。

她微微翹起唇角，“遼帝已死，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她不趁這個時候鏟除我，更待何時？”

果藍急得手足無措，“那咱們該怎么辦？要不要趕快告訴老爺和夫人？”

“怕什么？”

趙花錦笑著輕點她額頭，她指腹的熱度，讓果藍不自覺安靜下來，總覺得自家姑娘心里已經有了主意。

趙花錦抿開唇上的玫瑰胭脂，頓時檀唇紅艷，一笑勾人，“我連死都不怕，還有何懼？進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