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聽到顏姜的話,轉過頭來瞪了顏姜一眼,那一眼,似嗔似怒,含著盈盈淚水,若是個男人,恐怕得被瞪得全身一酥,“你個外人知道什么,驚塵從小陪我長大,是我爹爹留給我的……”
顏姜頗為認真地問道:“既然這把劍這么重要,你為什么不自己帶好?”
白衣少女一愣,眼中淚光閃爍,豆大的眼珠子眼看著就要留下來,慌得容錯一把拉過她將她抱在懷里,“清兒不哭啊,不哭,都是師兄不好,師兄沒把東西收拾好,都怪師兄,清兒不哭了好不好……”
容清縮在容錯的懷里,抽抽搭搭地,鼻頭都給哭紅了,看著好不可憐。
顏姜強忍住面部的抽動,轉過頭對著停枯,神色誠懇地道:“小枯,我現在覺得,我對你真是太好了,我最多虐待你的身體,可從來沒有摧殘過你的內心。”
停枯嘴角也忍不住抽動,“同意。”
蕭珣在他們身后,低聲道:“那是落塵門的大小姐容清和現任門主,也就是容清的大師兄,容錯。”
顏姜噗嗤一身笑出了聲,“還真是一個胸懷廣大的名字呢。好名字,真是好名字。人如其名啊。”
云深道:“走吧,莫要多生事端。”
顏姜乖巧地攬住云深的胳膊,“好。”
入了城,他們很快在一個客棧落了腳,顏姜早就聽聞此地小吃眾多,知道云深不愛吃這些亂七八糟的,便拉著停枯去逛街,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下面一陣亂糟糟的。
顏姜聽見下面兩道熟悉的聲音,“不是吧,又是那個大小姐。”
停枯拉過她的手,神色看上去卻頗為愉悅,搖著扇子,“管她做什么,小姜姜,我們還是去逛街吧。”
兩人從另一邊的樓梯下去了,從后院出了客棧。
云深也聽見了下面的聲音,因著內力深厚,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也聽了個七七八八,扶著額頭,眼中閃過一抹戾氣。
過了一會兒,門被小心地敲了一敲,店小二的聲音顫巍巍的帶著一絲哭腔,“客官,您在嗎?”
云深打開門。
見是一個戴著面紗的白衣女子,之前那位紫衣公子不在,店小二明顯松了一口氣,以為女子的話要好打發些,“這位姑娘,是這樣的,這位小姐想住天字一號房,但是本店只有兩間,已經租給了你們,所以這位小姐想高價買下您這兩間屋子,你看……”
“我不愿意。”云深冷冷地道,轉身就要關上門。
“客官,您要不再想想,您看啊,這多出的錢完全夠再尋一家更好的店了,您何苦為難我一個跑堂的呢。”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那可是落塵門的人,得罪不得啊……”
云深面色有些不耐,目光落在樓梯上正走上來的白衣少女身上更帶了幾分冷意,“我說了,我不愿意。”
容清聽見她的話,氣呼呼地就上前拉住她要關上的門,“你這人怎么這樣啊,他只是個跑腿的,你干嘛臉色這樣臭,我都說了我出兩倍價你還想怎么樣啊,我告訴你,你不要貪得無厭,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落塵門……”
只見得銀光一閃,一把小刀擦著容清的脖子劃了過去,削去了她散落的幾縷發絲,在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淡粉色卻并沒見血的劃痕。
容清嚇得呆在原地,身子有些顫抖,“你,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落塵門的大小姐。”
云深倚著門,面紗上露出的眼睛恍如黑不見底的深潭,泛著幽冷的月光,“滾。”
容清從小到大都是眾星捧月,何嘗受過這等氣,她頓時滿臉通紅,圓溜溜的杏眼睜大,伸出手指指著云深,“你給我等著,我這就去找我師兄,我師兄可是落塵門的門主!你就等死吧。”
她飛也似的奔到樓下,生拉硬拽地把容錯拖上了樓,指著云深大喊道:“師兄,就是她欺負我,你快給我報仇!”
容錯面色有些尷尬,當他穩住身形看清云深的樣子時整個人卻像被定在了原地,雖然她蒙著面紗,但是那通身冰冷的氣質,那深黑色的眼睛與蒼白的肌膚,那眼底的無情與冷漠……
他慌忙俯身作揖道,“見過蕭姑娘。”
按照他如今的身份和年紀,他原不必給云深見禮,但風過崖在江湖勢力龐大,隱隱有與秦家平分秋色的趨勢,蕭云深武功深不可測,毒術爐火純青,性情陰晴不定喜怒無常,是有名的羅剎美人,他剛繼任落塵門門主,還是不要與風過崖產生摩擦得好。
況且他還聽說,秦家映玉公子前些日子向風過崖提親。
若是這兩家聯姻,從此在江湖上可謂一家獨大了,為了落塵門的未來著想,他也必須跟兩邊打好關系,便是打不好關系也萬萬不能得罪了任何一方,否則他和落塵門都將寸步難行。
云深是個明事理的人,并沒有遷怒容錯,而是禮貌卻疏離地道,“云深見過容門主,風過崖近來事多,還未曾恭賀門主繼任之喜,還望容門主見諒。”
容錯倒也落落大方,舉止有度一派君子的作風,“蕭姑娘客氣了,風過崖家大業大,崖主和姑娘一時忙不過來也是有的,哪來什么見不見諒的。”
云深道:“那便多謝容門主體諒了,過幾日風過崖定送上賀禮,還望門主不要嫌棄。”
容錯笑道:“那便多謝姑娘了。”
一旁的容清見容錯和云深兩人竟相談甚歡的樣子,又氣又急,一把拉開容錯,擋在兩人中間,“風過崖怎么了,你怕她做什么,我們落塵門也是百年傳承的大門派,他們還敢來攻打我們不成,我爹爹若是見到你現在這般卑躬屈膝的樣子,一定得氣死!”
在這一瞬間,云深是真的有些同情容錯了,攤上這么一個不省心的大小姐,他從小到大得過得多么艱辛。
容錯緊緊拉住容清的胳膊,低聲喝道:“清兒,閉嘴。”
容清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看著容錯嚴肅的臉,眼中瞬間聚滿了淚水,她一把甩開容錯的手,淚水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下來,“你居然為了她吼我,你……”
她氣得說不出話來,跺了跺腳,狠狠地瞪了一眼云深,轉頭跑走了。
容錯剛想去追,卻聽得身后云深清冷如珠玉墜地的聲音,“容門主,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武林大會各派勢力錯綜復雜,這位到處惹是生非的大小姐,您可得看好了,可不是人人都會像我這般心慈手軟。”
容錯頓了頓,嘆息了一聲,還是追了出去。
云深面色沉靜無波,轉身關上了房門。
她一向不愛多管閑事,言盡于此也算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