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咱還有多久回到京城？”鳳溪沒注意蕭正九的反應，行云流水地給自己也倒了杯水喝下后，隨口問道。

“哦...差不多半個月。”

蕭正九清了清嗓子，心里明白了，他在這邊就算各種不滿各種氣，這臭丫頭絲毫察覺不到，仍然自娛自樂，自我感覺不要太好！

莫不是最近自己對她太好了，讓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真是反了！

“去打洗腳水，老子要洗腳！”

這小丫頭最近有點飄，他得讓她時刻記住，她永遠都是伺候他的小侍女。

“少爺，現在這大白天的，洗什么腳啊？”對于蕭正九的想一出是一出，鳳溪顯然有些不滿。

蕭正九瞪了瞪眼，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老子讓你去你就去，話那么多小心割了你的舌頭！”

鳳溪急忙點頭，洗就洗嘛，發什么火啊？她去打水就是了。

心里小聲叨咕著，手里麻溜地端來了洗腳水。

“少爺，洗吧。”

鳳溪將水盆往地上一放，拍拍手，轉過身去，走向外廳，從柜子里翻找出一把梳子，坐到銅鏡前，百無聊賴地梳了梳有些凌亂的頭發。

“啊！——”

頭發剛梳一半，手那么一哆嗦，隨即聽到屋中發出的一聲慘叫。

“臭丫頭片子！你想燙死老子啊！”

鳳溪急忙跑過去，用手試探了一下，急忙縮回來，抱歉地笑道：“嘿嘿，少爺抱歉哈，我以為水燙一點泡腳比較好，沒想到燙過頭了，我這就給您加點涼水。”

剛轉過身去，就被蕭正九一把拽了回來。

蕭正九一手掐著鳳溪的下巴，一時沒有控制好力度，鳳溪被他捏得生疼卻難以張口。

“是不是故意整老子？”蕭正九從牙縫兒里擠出一句話。

鳳溪搖頭，艱難開口，“少爺...不敢...”

可能是因為蕭正九這一下太過突然，鳳溪被猝不及防這么狠狠地質問，再加上臉頰生疼，不由自由眼眶就有些濕紅。

蕭正九察覺到此，心里一顫，急忙松了手。

鳳溪往回忍了忍眼淚，耷拉著眼皮，賭氣似的道：“我去拿冷水。”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甩手走了。

蕭正九在原地一臉懵逼。

生、生氣了？

他剛剛很過分嗎？行為很殘暴嗎？

沒有啊，他只是用了一點點力氣啊，可能是比平時稍稍用了一點力，但不至于把人掐哭啊。

明明是她沒控制好水溫，伺候不周到，這會兒反而先生起氣來，

他是被害者啊！

怎么現在倒像是施暴者了？

幾天不見，那小丫頭脾氣越來越大了，真他媽找揍！

不過，一看到她水嫩的小臉，蕭正九就莫名心軟了。

他從來不會輕易心軟，偏偏...

也是，那孱弱的小筋骨，估計揍一頓就散了，扛不住揍，剛剛她看自己的模樣，雖是怒狀，但跟個小可憐見似的，他實在是下不去手啊。

女人...

“少爺，冷水來了——”鳳溪小步跑過來，一邊用手感受著水溫，一邊往盆里倒冷水。

“您再試試？”鳳溪滿眼期待。

蕭正九又一臉懵逼。

怎么這會兒又不生氣了？興高采烈地，好像剛剛什么都沒發生一般。

女人...

鳳溪眨眨眼，她心大得很，不和蕭正九這么痞子計較，若是真因為這些小事和他生氣，估計自己早就被這混賬氣死了。

“還行嗎？”鳳溪一臉笑。

“還、還行。”

“那少爺洗完再叫我。”

“哎！站住！”蕭正九踢了一腳，有水花濺在了鳳溪的衣裙上。

鳳溪不由自主皺了皺眉頭，很快神色恢復自然，“怎么了？”

“你不給老子洗腳？”

鳳溪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她這輩子還沒給人洗過腳，“男女授受不親，若是我給您洗腳，就等于有了肌膚之親，您還得娶了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蕭正九身子一頓，面色有點微微泛紅。

“少爺想要娶我嗎？”鳳溪眨眨眼，展開攻勢。

和她斗？蕭正九這小愣頭青還嫩點。

她就是要反其道而行，古代人愛害羞，她偏偏就光明正大地問出來，羞不死你！

反正她就是不伺候別人洗腳！

果然，蕭正九被他問的耳根子一紅，目光躲避似得垂下，說話都有些結巴，“不、不想……滾！”

鳳溪兩手一拍，“那不就成了，少爺你洗好叫我。”

說完，鳳溪便轉身走開，重新坐到銅鏡前擺弄著發飾，驀地，嘴角向上勾起，親測，蕭正九雖然在戰場上威風八面，不過情場上，不過是個新兵蛋子，菜鳥一個，不禁撩。

有趣滴很~

另一邊，蕭正九雙腳泡在水里，臉上的緋紅還未褪去，神情微微有些發愣，不，應該說是呆若木雞。

他剛剛說不想娶，怎么這小丫頭一點失落的表情都沒有，甚至還有些高興呢？

難道不應該求著他娶嗎？

對了，男女授受不親，從前服侍他的大丫鬟春音，經常幫他洗腳，乖乖，難不成他將來得納了春音？

不對啊，下人給主子洗腳，不是天經地義嗎？

這丫頭搬出來男女之事來推脫...

完犢子！他被忽悠了！

這丫頭就是懶，懶到抽筋了！

她不過是找個借口不給他洗腳！

想到此，蕭正九怒目而視，抬起頭，兩眼朝著聚在營帳一旁的鳳溪看去，目光里似乎藏了一把火，要將鳳溪燒成灰。

剛想開口訓斥，到了嗓子眼里的話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那丫頭看啥呢？...

描眉嗎？

還哼著小曲兒。

這模樣，倒是好看，倒映在銅鏡里，竟然別有一番風味，美人畫眉，景致也不錯。

蕭正九沉吟片刻，心里的火氣慢慢地自己也便散去了，他腦子里忽然一道亮光，莫名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人靠衣裝馬靠鞍，這丫頭確實和從前不一樣了，從穿著打扮上面就能看得出來。

之前的鳳溪穿著十分不起眼，衣服破破爛爛的，再加上整個人面黃肌瘦，頭發也是胡亂一扎，典型的窮人家吃不起飯的孩子。

蕭正九看著她，都嫌她丟將軍府的臉。

堂堂將軍府，就算是丫鬟，也應該比普通人家的吃穿好上幾百倍，鳳溪可倒好，爛泥扶不上墻，怎么著都是一副窮酸樣，上不去臺面。

要不是出征前，太子非要選人，要求是起碼和嫻真公主有七分相似，他才不會將這丫頭帶出來呢。

要帶也帶個水靈的。

但現在好像不一樣了。

——

此時此刻，距離他不遠處心安理得坐著梳妝打扮的那個人，和幾天前縮手縮腳在他眼皮子底下大氣都不敢出的那個鳳溪，明明是同一個人，卻又判若兩人。

若不是蕭正九一直和鳳溪待在一塊，分開時間頂多不超過半日，蕭正九都懷疑，這丫頭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不過他覺得更有可能的一種情況是，他哪個不注意的時候，這丫頭的腦袋被驢踢了。

也罷，踢了就踢了吧，起碼這樣帶出去還能給他長長臉。

女孩子嘛，就是應該像朵花兒一樣，嬌慣一點，好看一點。

蕭正九這樣想著，不由自主地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打扮，忽然又想到他身上這衣服，已經三天沒洗了。

三天！

袖子領口都臟了，各處也都沾了泥土，他眉頭深深皺起，自己都有些嫌棄自己。

今早他出去的時候，腰帶都沒系好，扣子系的也是錯位的，若不是葉青及時發現，差點就在諸位將士前出了洋相。

就連葉青那小子，若不是他以克扣月餉相威脅，葉青笑的差點就背過氣兒去。

可不都是這小丫頭的“功勞”？

再看這丫頭自己，衣衫整潔，頭發梳得利落精致，全身打扮穿戴地一絲不茍，雖是尋常平民女子的衣服，但感覺被她穿出一絲貴氣，跟個富家小姐似的，端莊大氣。

對自己那么上心，對他這個少爺，敷衍了事，漫不經心，湊合湊合完事！

真有她的！

蕭正九心里瞬間清淚兩行。

狗子，你變了，你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狗子了。

......

當天晚上，蕭正九做夢了。

在夢里，有個小丫頭嬌滴滴卻又一臉認真地問她，“少爺想要娶我嗎？”

蕭正九長舒一口氣，神情決絕，肯定句，“想。”

那小丫頭瞬間眉笑顏開，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

這個畫面讓蕭正九有些震驚。

鳳溪本來生著雙長長的鳳眼，讓人看著莫名就會產生一種恐懼感，所以常人很難和她對視超過兩個彈指。

她平時笑的很少，除了故意擺出一副笑臉并非發自真心的那種，這種羞赧嬌滴源于內心的笑意基本上很難看到，她不笑的時候，整個人周身或多或少會帶著點沉靜端肅，明明只是一個低等的奴婢，卻似有些不怒自威的氣質。

但她一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兩顆小小的虎牙便若隱若現，一下子便沖淡了這副煞艷容貌帶來的凌厲感。

蕭正九看得愣了神，情不自禁地想去湊近吻上去。

香軟的唇就在眼前，就快要親到了，耳邊卻是聽得‘砰’一聲，蕭正九身子一震，似是撞到了什么硬物，恍恍惚惚地就醒了過來。

是個夢。

蕭正九長嘆一口氣。

再三確認，終于相信了這個不爭的事實。

他睡相一向很好，這次居然滾下了床。

而現在的他正臉朝下在與大地密切接觸中。

蕭正九連忙打個滾用手支撐著爬起來。

床頭有熹微的月光灑下，帶著夜里獨有的銀白，不過凌晨寅時，周遭一片寂靜，讓人感覺心生涼意，床頭那邊，鳳溪裹緊了被子，睡得正香，呼吸一片均勻，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會打擾到她。

沒煩惱的人真令人羨慕。

蕭正九又長嘆一口氣。

唉...剛剛咋就是個夢呢。

蕭正九從地上站起來，徐徐走到鳳溪床邊，目光稍作停頓，此刻能夠清楚地看到鳳溪清秀的臉龐，濃密的睫毛微顫，尤其是那粉嫩柔軟的紅唇，顯得格外美艷動人。

蕭正九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子，低頭朝著那鮮艷處湊過去。

砰砰！

心跳聲。

媽的，咋這么安靜！守衛都死了嗎？周圍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他的心跳聲都能聽得這么清楚！

蕭正九閉了閉眼。

砰砰！

又是兩聲。

胸口也跟著開始劇烈起伏。

他壓制著心中的焦躁，驀地，舒了口氣，終是身子往前一傾，輕輕在了鳳溪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去你妹的！”

一聲呵斥從身下傳來。

緊接著，蕭正九便感覺腹部一陣吃痛，被人猛地踹了一腳。

臥槽！被發現了？

出乎意料地，他這次居然沒有罵人，而是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恐地看著鳳溪。

對，驚恐。

這個表情出現在蕭正九臉上著實不易。

但此時此刻，確實就是出現了。

鳳溪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手捂著肚子滿臉驚恐與痛苦并存的男人。

她揉了揉眼，覺得有些恍惚，又揉了揉，幾經辨別，才確認眼前這男人，確實是蕭正九沒錯。

“少爺？！”

鳳溪一個驢打滾翻身而起。

“少爺，你怎么了？怎起來了？是要起夜嗎？”鳳溪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里衣，沒敢上前。

這個時候，看到蕭正九，還是這個表情的蕭正九，她也有些驚恐。

“你他娘的才起夜呢，睡覺還不老實。”罵完，蕭正九手捂著肚子，忍不住又‘嘶’了一聲。

這死丫頭勁兒可真大！這一腳要了他半條老命了。

幸虧踹得靠上，不然他的命根子恐怕都交代了。

想到這里，蕭正九忽的后背發涼，幸虧他是親的額頭啊，若是親了嘴唇，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鳳溪看蕭正九微微彎著腰，右手還一直捂著小腹，腦子里稍稍回想了一下，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兒。

“對不起了少爺，我剛剛夢到我被一頭豬豬親了一口，所以下意識就伸腿踹了一腳，我還以為踹的是豬呢，沒想到是您...呃...”

此話說完，鳳溪的心情有些復雜。

她說謊了。

她的夢里，自然沒有豬親她。

剛剛，她也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有個男人想要親她，那男人身形高大，相貌大概也許可能是英俊的，但就是看不清。

男人湊得很近，鳳溪便把身子稍稍往后靠了靠，想去看他的樣貌，可越是用力看，對方的樣貌就越是模糊不清。

再往后靠了靠，那男人便跟著往前湊了湊。

又看不清了。

鳳溪急了。

對著那男人就是一腳。

怎么能讓一個是誰都不知道的男人親？！

果斷踹開！

于是，發生了剛剛那場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