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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極少對家人講述自己的經(jīng)歷。他總是說:不要從我的過去了解我,要從現(xiàn)在和將來了解我。1967年春和夏,我們父子相處的最后兩段日子,他被隔離監(jiān)禁,我被特許出入,為簡單照顧他的生活,我成為唯一在他身邊的親人,也是唯一能與他獨處交談、又無可忌憚被牽連的人了。他很想知道社會上的質(zhì)疑,也愿回答詢問。遺憾的是,16歲的我懵懂無知,對所聞死記硬背。僅憑少年強記,不舍經(jīng)年捉摸,按圖索驥、補學舊史、尋求新解。漫憶中,穿插點綴了一些他的敘述。

1927年10月,父親化裝成水手從廬山潛回上海,找到中共中央。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劉少奇年譜(1898—1969)》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版,第74頁。

此時的中國共產(chǎn)黨,基本由二三十歲的年輕人組成。局勢異常混亂,內(nèi)外極端復雜,身處殘酷險境,我黨非常幼稚。幾十萬革命者慘遭殺害,宋平對筆者回憶,在他十歲時,親見山東縣衙前,一次就砍殺幾十名烈士,血腥殘暴,觸目驚心,記憶猶新。激發(fā)出巨大仇恨,上下同批(陳獨秀)右傾投降主義,集體趨同“左”傾冒險主義,右傾投降主義,主要指過于信賴國民黨,放棄本黨原則性等。“左”傾冒險主義、關(guān)門主義,都是黨史上公認的定義,可詳細查閱。到處發(fā)動起義暴動、“飛行集會”,更招來不必要的損失。而局勢險惡,敵我難辨,又導致關(guān)門主義,不聯(lián)系廣大群眾,不聯(lián)合中間勢力,拒絕必要的妥協(xié)。

父親對國民黨的背信棄義切齒憎恨、義憤填膺,但冷靜分析形勢,他認為革命處于“低潮”,“依城市看來是低落的趨勢”,一些“鄉(xiāng)村看來是高漲的……但還不是有意識的行動,只是波浪式的而非潮流的”。所以,應(yīng)采取低潮時的保全防衛(wèi),反攻也是防御性的。他提出,中央對暴動要有適合工農(nóng)群眾的綱領(lǐng),“對暴動的軍事計劃而以為是軍事投機,這是中央的錯誤認識”。1928年2月19日,中央臨時政治局特別會議認為,“劉少奇的……革命潮流低落的觀點,如不改正是大成問題的”。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劉少奇年譜(1898—1969)》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版,第74—76頁。

批評歸批評,干事歸干事。父親向我敘述:白色恐怖中,安源是被封鎖的重中之重,中央的黨費來源成了大問題。為送大批主要領(lǐng)導赴莫斯科開“六大”,急派劉少奇“以全國總工會特派員身份”“參加全國鐵路總工會領(lǐng)導”,到長辛店鐵路工廠(原黨費第二大來源)和京東唐山路礦(原黨費第三大來源)催繳上解黨費。以前,這些經(jīng)費多半返還“北方黨”自用,此時中央急調(diào),引起順直省委不滿,從政治上反中央,又鬧經(jīng)濟主義截留扣款,甚至明搶暗奪財物。3月底,中央干脆授權(quán)正在當?shù)亟簧娴膭⑸倨妫瑫r以“中央委員指導順直省委工作”。

令我印象頗深的是,父親多次講到黨和軍隊的經(jīng)費等“物質(zhì)基礎(chǔ)”。至今,正史上鮮見這方面的論述,除了查訪共產(chǎn)國際的部分資料外,國內(nèi)黨費和軍供,各種來源與開銷,仿佛空白。我們常說:物質(zhì)決定精神,存在決定意識。關(guān)注和挖掘這一重要方面,或許可幫助我們理解當年的許多情況,開辟研究的新領(lǐng)域。為此,下文幾處還將涉及,不再提示。

回到當年,順直省委包括北京、天津、河北、山西、察哈爾、熱河、綏遠、豫北、魯西和陜北等廣大地區(qū)黨組織。

中國的北洋政府,是國際承認的合法政府,長期被直系、皖系、奉系軍閥竊取占據(jù)。當時,張作霖統(tǒng)治了黃河以北,對抗國民黨北伐,自然更激烈地打壓共產(chǎn)黨。

置身北方的中共,沒有“南方黨”的“國共合作”大發(fā)展期,群眾運動受限,黨內(nèi)清談多、實干難。僅1928年前一年多里,就數(shù)次遭破壞,半年中黨員總數(shù)從3000名銳減至1024名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劉少奇?zhèn)鳎?898—1969)》(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版,第101—105頁。——1928年6月“六大”時宣布全國4萬名黨員。,領(lǐng)袖李大釗的英勇就義,激勵了革命精神,卻留下黨內(nèi)領(lǐng)導空白。加之共產(chǎn)國際挑剔中共領(lǐng)導層的成分出身,各級組織大量換上工人當領(lǐng)導,“幼稚的黨換上無知的頭兒”,“變成清談俱樂部,不做任何工作”,空談主義更加盛行,形式主義大行其道,無原則糾紛層出不窮,“可以說是幾年來各種落伍分子的集堆”,劉少奇:《怎樣改造順直的黨?》(1928年11月16日)。思想極度混亂,組織極端渙散。

父親到順直艱難地開展工作。他反對冒險又克服關(guān)門,提出要真正發(fā)動群眾、吸引群眾跟隨黨,必須打抗日的旗幟。

1928年3月,劉少奇受中共中央委派,從上海到達天津,以中華全國總工會特派員身份,參加全國鐵路總工會的領(lǐng)導工作;同時,作為中央委員指導中共順直省委的工作。圖為中共順直省委舊址。

1928年4月,蔣(介石)、馮(玉祥)、閻(錫山)、桂(李宗仁)“二次北伐”。5月3日,民眾歡迎北伐軍進濟南,日本駐軍公然屠殺幾千中國軍民,制造了著名的“五三慘案”,全國震怒。劉少奇順勢安排工作,為省委起草發(fā)出“十五號通告”,宣傳群眾,做暴動準備,預(yù)置力量。他一貫反對倉促盲動,強調(diào)低潮防御必須要有“適合的綱領(lǐng)”和“軍事計劃”,被批在前。此時,卻又怪異地被中央領(lǐng)導指責為“有盲動趨向”。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劉少奇?zhèn)鳎?898—1969)》(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版,第105頁。——1928年2月25日,斯大林、布哈林等署名的共產(chǎn)國際決議反對中共的盲動主義,臨時中央的主持人瞿秋白和蔡和森多次檢討。蔡和森批評劉少奇,與此有關(guān)。見《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蘇維埃運動(1927—1931)》第8卷,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譯,中央文獻出版社2002年版,第48—50頁:“蔡和森同志(六大前)來到莫斯科時,已經(jīng)意識到了黨組織盲動主義的危險性,徹底站到了”正確的“政治立場上”,被“選入政治局和書記處”。——后因盲動錯誤被除名。

6月,張作霖與北伐軍對戰(zhàn)失利,敗北退回“滿洲”,在皇姑屯被日本關(guān)東軍炸死。張學良一怒之下宣布“東北易幟”,國民政府形式上統(tǒng)一中國。

煽動鬧經(jīng)濟糾紛的中共順直省委書記王藻文京綏鐵路工人,1922年10月罷工,帶“敢死隊”臥軌取勝而聞名。1924年入黨。頻出糙招兒,帶頭支持國民黨北伐進占京津,導致多級組織爭執(zhí)驟起,“流氓無產(chǎn)階級把黨鬧得一塌糊涂……兇橫一時,大批流氓投降敵人”劉少奇:《怎樣改造順直的黨?》(1928年11月16日)。。劉少奇嚴厲批評,制止混亂,力主“快刀斬亂麻”。中央則更為火暴,決定改組省委,撤換書記和常委。

此時出了件事,頗具戲劇性:6—7月,中共六大在莫斯科召開,共產(chǎn)國際討論中國革命形勢時,斯大林說中國革命現(xiàn)在“不是高潮,是低潮”。李立三則辯解,還是高潮,還有工農(nóng)斗爭。斯大林反駁:“低潮時也有浪花”李維漢:《回憶與研究》(上卷),中共黨史出版社2013年版,第176頁。。斯大林這話幾乎與父親的說法一樣。斯大林的話幾近“圣旨”《周恩來對斯大林同瞿秋白和中共其他領(lǐng)導人會見情況的記錄》,見《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蘇維埃運動》第7卷,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譯,中央文獻出版社2002年版,第477—482頁。,會上批判了瞿秋白的“左”傾錯誤。作為中央委員的劉少奇沒能上會,正在順直省委苦斗,“六大”將他的“低潮問題”一風吹。因改組省委、撤換書記,父親被中央任命為“特派員,代行順直省委職權(quán)”的同時,被“六大”(取消監(jiān)察委員會、設(shè)立審查委員會)選為中央審查委員會委員,后當選為該委員會主席(另記載為書記)。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第二編研部等編:《劉少奇大辭典》,中央文獻出版社2009年版,第25頁。

1928年11月16日,劉少奇署名趙啟在中共順直省委內(nèi)部刊物《出路》上發(fā)表題為《怎樣改造順直的黨?》和《“客觀的環(huán)境很好,但是黨沒有出路?”》的文章。

然而,才下眉頭,又上心頭:斯大林否了“高潮”,中共中央就換成“兩個高潮之間,促進新革命高潮”的口號,特別強調(diào)“指導機關(guān)的工人階級化”。《職工運動決議案》,見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5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434—436頁;《蕭勁光回憶錄》,當代中國出版社2013年版,第34、35頁。被撤換的省委書記王藻文,同時卻當選中央委員。他先在莫斯科操控,10月挑起京東黨組織向中央“請愿”抗議,后又帶頭鬧得新省委工作停止,“毫無顧忌的鬧起來。愈鬧愈糟,愈糟愈鬧的厲害,到現(xiàn)在順直的黨鬧的不像樣了”劉少奇:《怎樣改造順直的黨?》(1928年11月16日)。。為制止清談糾紛和派別亂鬧,“代行省委職權(quán)”的劉少奇,暫停京東組織活動,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劉少奇年譜(1898—1969)》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版,第78—81頁。并針對“玉田起義”失敗后的消沉,做工作以抗日凝聚,李運昌叔叔晚年時,幾乎每次見我都回憶順直省委時期父親動員抗日等事。轉(zhuǎn)向為起義暴動奠基。

須知,那是在“七七事變”前九年,比1931年“九一八事變”還早三年。父親就提出:“在軍隊中做組織與宣傳工作,在工農(nóng)群眾中做軍事組織與訓練工作,實在是本黨最嚴重的任務(wù)……爭取廣大士兵群眾參加革命是最主要的軍事工作”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劉少奇年譜(1898—1969)》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版,第87—88頁。。必須讓民眾看到日軍對滿洲、山東以至華北的吞并企圖,特別是在京東地區(qū)(天津、塘沽、唐山一帶),抗日的主張最能凝聚人心。多年后的抗日戰(zhàn)爭時期,在山東多地起義和冀東(京東)大暴動(又稱“冀東大起義”)中,在創(chuàng)建的根據(jù)地和解放區(qū)里,才驗證出劉少奇的先見之明、先行之遠。

白區(qū)工作,不似沙場,也是戰(zhàn)場!外間,不計其數(shù)的烈士被砍頭槍殺;內(nèi)里,沒完沒了的上下爭鬧糾纏。可想父親當年奮斗之兇險與艱難。

吾謀適不用,只緣知音稀。1928年11月,中共中央連續(xù)發(fā)出《告全體同志書》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5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709—713頁。和《中央通告十九號》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4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2年版,第454頁。,強調(diào)“職工運動是黨的最主要的群眾運動”,必須“堅強黨的階級基礎(chǔ)……樹立無產(chǎn)階級的領(lǐng)導地位”。因換掉原省委書記引發(fā)的“京東問題”,中央政治局認為:中央的路線正確,方法不足,嚴厲批評父親的“快刀斬亂麻”,“在工作中有取消主義的觀念,在工作方式上有命令主義的錯誤”,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劉少奇?zhèn)鳎?898—1969)》(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版,第114頁。——“取消主義”指撤掉原省委書記后,京東黨組織“請愿”,省委工作不成,代行省委職權(quán)的劉少奇,停止京東組織活動;“命令主義”針對動員山東、京東抗日。中共早期用詞,多是學蘇聯(lián)發(fā)明的詞匯。并接受“請愿團”的訴求,恢復京東組織活動,開會重選省委等。

劉少奇立表“堅決不贊成”,在承認自己“缺乏說服精神”的錯誤后,認為實際狀況已陷于“極端民主化”和“鬧經(jīng)濟主義”,中央的指示“實在是暗示……更大更多的糾紛……爆發(fā),客觀上會使順直黨的糾紛更加發(fā)展”,外殺內(nèi)斗,如臨深淵!

中央堅持開會改組省委常委,開除王藻文的中央委員,因“盲動主義”和順直省委問題,同時也開除了蔡和森等。父親做檢討。之后,“決定劉少奇調(diào)上海工作”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劉少奇年譜(1898—1969)》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版,第86、90—91頁。

對這一段混亂的情況、矛盾的決定、含糊的評價,我查了許多資料,一頭霧水、整不明白。彭真(原名傅茂公)叔叔當年任順直省委常委兼組織部長,我去拜望,直面訴苦。老人家說:“我們一直就沒講明白,你怎么能看明白?”看我尷尬的傻樣兒,他讓我查閱周恩來1943年的多次講話,說劉少奇、任弼時、陳云和他本人,可能還有羅邁(李維漢)、康生都在場,應(yīng)視為黨中央的當事人都認可的結(jié)論,肯定是中央批評處理錯了,劉少奇正確。我尋覓多年,終于看到周恩來的講話(記錄稿)片段,為解答劉少奇、陳云對中央處理順直省委和“京東請愿團”問題的質(zhì)疑,專事作說明。大意是:向忠發(fā)為主席的中央政治局,以“立三派”的“調(diào)和主義”和“宗派主義”(其中牽涉許多領(lǐng)導人)方式,錯誤處理了順直問題。周恩來1943年11月15日講話——1943年“九月會議”時,劉少奇、陳云問到處理順直省委事,周講清錯誤處理的來龍去脈。1928年,周恩來(中央常委兼秘書長)奉中央意見前往處理順直問題。李立三原為中央常委兼秘書長,兼宣傳部長左右大事。“調(diào)和主義”指無原則和稀泥;“宗派主義”指黨內(nèi)拉幫結(jié)伙。

彭真

“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父親走后不久,王藻文公開策動分裂,拉幾十上百工人和黨員投靠國民黨。中共中央不得不急令“紅隊”采取極端方式“鋤奸”!胸中兩槍的王垂死報復,王的老婆帶引國民黨特務(wù)警察大肆搜捕共產(chǎn)黨,制造了空前的毀滅性破壞。從省委領(lǐng)導到大量黨員被捕、順直省委崩潰,多數(shù)組織失聯(lián)、活動暫停。劉少奇多次間接敘述過。幾近癱瘓的實踐結(jié)果,已證明劉少奇是正確的。在中共中央白區(qū)工作會議(1937年6月)上毛澤東講話,肯定順直、滿洲省委和上海中央職工部時期的劉少奇“都是基本上正確的”,“應(yīng)該作出正確的結(jié)論”;在六屆六中全會(1938年11月)上,毛澤東代表中央正式宣布“劉少奇歷來是對的”;在1943年“九月會議”前,毛澤東寫道:“劉少奇同志的見解之所以是真理,不但有當時的直接事實為之證明,整個‘左’傾機會主義路線執(zhí)行時期的全部結(jié)果也為之證明了”。——按時間順序,后面還要講到。

1929年4月,中央特派員謝覺哉巡視東北后向中央報告:“滿洲的環(huán)境是很好的……我們黨的影響非常小,可謂等于零……需要一個有本事的領(lǐng)導者,首先做點斬除荊棘的墾荒工作……”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劉少奇?zhèn)鳎?898—1969)》(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版,第123頁。父親回上海工作數(shù)月,6月又被派往滿洲省委任書記。

按說,在革命順利發(fā)展時,容易忘乎所以,而我黨卻反而犯右傾投降主義錯誤;當革命遭遇逆境,應(yīng)該先保存自己的力量,再消滅敵人,而我黨倒過來犯了“左”傾冒險主義、關(guān)門主義錯誤。這在國際共運中,實屬罕見。

1929年初,斯大林開始清算布哈林,展開轟轟烈烈的“反右傾運動”,免除布哈林共產(chǎn)國際主席職務(wù),將其與托洛茨基(1927年已“清洗”)同列為敵。共產(chǎn)國際緊跟整肅右傾,2月8日向中共中央發(fā)出重要指示信。3月15日,李立三修訂發(fā)布《中央通告三十三號》,提出,“反對盲動主義”的同時必須“反對不動主義”!4月10日《中央通告三十四號》更狠批“十足的不動主義”!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6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28、108—137頁。這更加劇了全黨上下的思想混亂和行動失措。

1929年6月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決定劉少奇任中共滿洲省委書記。圖為中共滿洲省委舊址。

1929年8月22日,劉少奇同中共滿洲省委常委孟堅到奉天紗廠了解罷工準備情況時,被廠警逮捕。圖為奉天紗廠外景。

中共滿洲省委,負責東北(今東三省及內(nèi)蒙古東三盟等)廣大地區(qū)的工作,本就基礎(chǔ)薄弱,又多次遭到破壞,僅百余名黨員。劉少奇指出:“自然,白色恐怖與叛徒破壞是重要的原因,但主要的原因,還是主觀上這種關(guān)門主義與冒險主義的錯誤”《劉少奇選集》上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31頁。

父親剛到奉天(今沈陽)不久,出了意外。他與省委二號人物孟堅(孟用潛新中國成立后任全國供銷總社副主任,“文化大革命”時因拒絕做偽證,被關(guān)押十多年。平反后病逝。)到紗廠了解罷工準備情況,由于叛徒告密,在大門外被廠衛(wèi)抓捕。關(guān)押十多天后法庭宣判“證據(jù)不足,不予起訴,取保釋放”,他與死神擦身閃過。這既突顯出白區(qū)工作事必躬親的涉險實干,又反映出當時革命環(huán)境之惡劣嚴酷。

1925年11月,劉少奇由上海回長沙養(yǎng)病。12月16日,被湖南省省長趙恒惕逮捕。消息傳出后,激起全國各界人民的義憤。湖南、廣東、河南等地許多團體,省港罷工工人,全國鐵路總工會,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等,紛紛發(fā)表通電,譴責趙恒惕無理逮捕劉少奇,呼吁各界人民聯(lián)合起來為釋放劉少奇而斗爭。圖為當時的消息報道。

趙恒惕懾于全國民眾的威力,于1926年1月26日釋放了劉少奇。2月19日,劉少奇到達廣州,各工會及各界群眾紛紛進行慰問。3月3日下午,中華全國總工會在國民黨中央黨部禮堂舉行盛大歡迎會。鄧中夏在會上報告了劉少奇從事工人運動的事跡,稱頌他是我們工人階級“最勇敢的一位戰(zhàn)士”。

在廣州,劉少奇擔任了中華全國總工會代委員長,蘇兆征、鄧中夏等共同主持全國總工會的工作,有計劃、有步驟地統(tǒng)一香港、廣州的工會組織,領(lǐng)導省港工人進行反帝斗爭,支持廣東革命政府的各項措施,為北伐戰(zhàn)爭做了準備。圖為當時廣州各報刊載的歡迎劉少奇的報道。

插段后話:這次經(jīng)歷,與1925年國共合作時父親以全國總工會領(lǐng)導人、國民黨長沙地區(qū)負責人的公開合法身份1967年,劉少奇駁斥造反派對1925年和1927年的“舊案”誣陷時,強調(diào)自己當時的合法身份。概括一句話:國共合作時期,作為湖南國民黨和全國總工會領(lǐng)導人,劉與趙恒惕、汪精衛(wèi)對話談判是正當任務(wù),被軍閥扣押和釋放全是公開的,怎么會有“投降”“背叛”的問題呢?被軍閥扣押、1927年在武漢的“卷旗不繳槍”,本都是劉少奇出生入死鬧革命的殊榮奇跡功勛。40年后,卻被污蔑構(gòu)陷為奇恥大辱的“罪行”。黃崢:《劉少奇冤案始末》,九州出版社2012年版,第69—113頁。新中國的老一輩歷史學家呂振羽,“文化大革命”時身陷獄中感懷賦詩:“三頂帽子絕代冤,忠奸功罪全顛倒”。作為“中國最大的冤案”載入史冊的,其知名度和歷史分量,遠超劉少奇當年赴湯蹈火的奮斗和事實本身。然而,史實鐵定!古今中外,史學界都遵循公正:榮辱分明,毀譽同當——偽證錯案的侮辱愈甚,證偽翻案后榮譽愈高。

回到1929年的東北,5月張學良沒收了中東鐵路,蘇俄剛建立時,列寧宣布廢除帝俄在華的一切特權(quán),歸還中東路。后斯大林認為將鐵路歸還反動的軍閥政府,不利于中國革命。1929年5月,張學良強行接管中東路。為此與蘇聯(lián)發(fā)生軍事沖突并慘敗。共產(chǎn)國際指示發(fā)動“武裝保衛(wèi)蘇聯(lián)”運動,7月17日,中共中央提出必須擁護蘇聯(lián),抗議張學良,不能沒收蘇聯(lián)的鐵路,要舉行大罷工。《中央通告第四十一號》,見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5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2年版,第328頁。可是,抗議中國人沒收中國境內(nèi)的鐵路,在群眾中很難做工作。因鐵路當局驅(qū)逐了蘇聯(lián)的管理人員,自己搞不成,只好又請白俄的原班人馬,恢復那套資本主義管理辦法,解雇工人、停發(fā)“花紅”(類似現(xiàn)在的效益分成獎金)等。劉少奇抓住這點,提出“擁護紅毛子,打倒白毛子!”把擁護蘇聯(lián)和維護中華民族的根本利益緊密聯(lián)系起來,發(fā)動工人為自身利益,反對失業(yè)、爭得“花紅”,集體怠工抗議,取得成功并保全自身。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劉少奇年譜(1898—1969)》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版,第97頁。當時,無論在東北還是全國,這都是工運中少見的勝利。恰當是,“不以俗厚而易其真”。

父親主持省委作出《決議》:“根據(jù)目前滿洲客觀環(huán)境的必要和可能,必須堅決的盡可能的采用公開活動的策略(但須防止合法的公開主義的錯誤“合法的公開主義”被共產(chǎn)國際和中共中央明確列為右傾錯誤。),同時與黨的秘密工作發(fā)生很好的聯(lián)系”。省委“提出驅(qū)逐日本帝國主義”,舉起抗日救國旗幟來凝聚滿洲民心,感化張學良及其軍隊。父親派省委組織部的楊一辰1927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29年從山東越獄到奉天,1930年后任撫順、沈陽、哈爾濱書記及滿洲臨時省委組織部長等職。新中國成立后任農(nóng)產(chǎn)品采購部部長,中共八屆中央候補委員。“文化大革命”時不肯做偽證受迫害。平反后任河南副省長,1980年病逝。,聯(lián)系東北大學附中學生,支持辦好進步刊物《冰花》。1929年11月9日,我黨領(lǐng)導在哈爾濱成功組織了以學生為先鋒、各界參加的反日大示威,取得了成功,宣傳了群眾,得到廣泛認可同情。更重要的是,保全了自己,發(fā)展了組織。劉秀華、張旭東:《中共滿洲省委史話》,沈陽出版社2013年版,第81頁。

省委指示“即刻組織反帝大同盟”,劉少奇派任國楨、饒漱石、趙尚志開展群眾工作,還向中央請求派“有能力的代表來公開活動”。很快,在幾十處地方建起公開的分會,同時秘密發(fā)展黨員。劉秀華、肖震主編:《劉少奇與中共滿洲省委》(送審稿),2017年5月,第126—127頁。這在“白區(qū)”還是空前的。亦可謂,“不以道昏而昧其視”。

旗幟卷起、抓槍沒變。劉少奇在奉天,就以海軍部中校副官身份,住在講武堂宿舍。他指示省委:“奪取敵人軍隊的下級干部,無論在軍事陰謀或在敵人軍隊建立我們的工作基礎(chǔ),都是有意義的。就在制造我們黨自己的軍事干部,也有大的作用”劉秀華、肖震主編:《劉少奇與中共滿洲省委》(送審稿),2017年5月,第127、138頁。。繼而在省委成立軍委并親自主持,開展兵運、秘密武裝。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劉少奇年譜(1898—1969)》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版,第101—103頁。為此,他向中央去要干部,趙尚志是他要來的,楊靖宇是他指派的,并送他們?nèi)ド虾;蚴∥呐嘤柊鄬W習,“效果作用比較大”。楊靖宇任撫順區(qū)委書記,以前在河南搞兵運暴動,沒在白區(qū)工作過,父親交代:你的主要任務(wù)還是搞兵運,這你在行。

劉少奇派省委秘書劉伯剛到上海培訓,歸來后利用我特科地下黨人、講武堂教官趙唯剛趙唯剛(1905—1999),1927年入黨,后任東北軍區(qū)訓練處長、國家化工部設(shè)計院副院長等職。劉伯剛(1899—1985),1927年入黨,后任中央對外文委專員等職。聯(lián)系安排進東北講武堂當學員,先后發(fā)展了十多名師生為中共黨員。同時,父親還派遣多人進入東北軍,從事秘密工作。劉秀華、張旭東:《中共滿洲省委史話》,沈陽出版社2013年版,第81頁。后來,竟然還在激憤反日的朝鮮僑民中做工作,發(fā)展大量黨員。

需要強調(diào),以上的成績是在父親“光榮脫險”指上文與孟用潛在奉天被抓,不僅各級組織沒遭損失,無人被捕,后來還取得大發(fā)展。劉少奇在1967年反駁所謂“叛徒”罪名時,指出這點。后,我黨極其弱小、內(nèi)外極端復雜、環(huán)境極度險難時取得的。僅僅幾個月里,在“影響非常小,可謂等于零”之地“墾荒”,已經(jīng)收獲頗豐了。

然而,正當需要乘勢而上,力爭再展之時,中央接連催促父親回上海。黨中央主要領(lǐng)導一見就劈面斥責:“錯得該死,該打五百板子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劉少奇?zhèn)鳎?898—1969)》(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版,第141頁。——嚴厲打擊劉少奇“五百板子”并撤職,估計與陳獨秀強烈反對“中東路事件中擁護蘇聯(lián)”口號,被中央批判為“取消主義”,并于11月15日被開除黨籍有關(guān)。……中東路爭斗(指擁護蘇聯(lián)罷工)可恥的失敗,是……指導機關(guān)拒絕中央的路線”,就撤了劉少奇在滿洲的職務(wù)。“中東路爭斗失敗”,緣于主要領(lǐng)導變節(jié),但劉少奇確實是“拒絕中央的(冒險、關(guān)門)路線”,靈活變通利則行、“不合于利而止”:“在形勢與條件不利于我們的時候,暫時避免和敵人決斗……準備將來革命的進攻和決斗”。《附錄:關(guān)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見《毛澤東選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979頁。后來看,他確實又對了。

父親走后不久,滿洲省委也遭到毀滅性破壞。成敗判明是非。

令人慶幸的,劉少奇打下的基礎(chǔ)沒有白費。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東北軍中不少官兵最早拉起“義勇軍”抗日。中共東北抗聯(lián)建立,楊靖宇、趙尚志成為最英勇的抗日將領(lǐng)、最著名的抗日英雄。事實證明,父親的判斷正確,工作卓有成效,為“抗日義勇軍”的涌現(xiàn),為我黨領(lǐng)導的抗聯(lián)在艱苦卓絕中堅持斗爭、發(fā)展力量,作出可貴的人才儲備和戰(zhàn)略預(yù)置。

如今,歷史時期延伸為“十四年抗日戰(zhàn)爭”,離不開我黨早期在順直與滿洲的斗爭。劉少奇的遠見卓識,更突顯出難能可貴;他的領(lǐng)導實踐,已成為歷史大貢獻。

國破山河在,萬里眼中明。父親的所見所為,正契合時機、切合實際,不為軍事乎?不亦國防乎?指劉少奇主持滿洲省委軍委,發(fā)動文武抗日,在軍隊軍校發(fā)展黨員。紅區(qū)和白區(qū)的正確與錯誤,正是經(jīng)實踐檢驗出來,由歷史選擇判定的。

回到1929年的“中東路事件”,張學良在與蘇聯(lián)的軍事沖突中慘敗,而回收鐵路卻成功,并得到全國各界支持。斯大林咽不下這口氣,打算直接攻取哈爾濱,推翻軍閥,建立蘇維埃,《斯大林給莫洛托夫的信》(1929年10月7日),見《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蘇維埃運動》第8卷,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譯,中央文獻出版社2002年版,第187頁。并支援武器給中共,以期發(fā)動軍事行動牽制蔣介石兵力北上。之后,中共中央加速向“左”疾進,1930年2月發(fā)出《中央通告第七十號》,可認為是“立三路線”的起始點。之后,所謂的“李立三致信斯大林要求蘇聯(lián)出兵”,不是沒有來由、無緣無故的。

1930年夏,劉少奇率中國工會代表團赴莫斯科出席赤色職工國際第五次代表大會。在這次會上,他反對職工國際領(lǐng)導人對待中國“黃色工會”策略上的教條主義。他從中國的實際情況出發(fā),認為中國的“黃色工會”和西歐各國的不完全一樣。在中國同樣是“黃色工會”,但又有其各自不同的背景,應(yīng)該區(qū)別對待,不要不加分析地一概反對“黃色工會”。圖為中共中央機關(guān)報《紅旗日報》1930年8月15日關(guān)于大會開幕的消息報道。

被調(diào)回上海忙碌工作三個月后的1930年春夏,劉少奇作為中國工會代表團團長趕赴莫斯科,參加赤色職工國際代表大會,并被選為執(zhí)行局委員留會工作。父親提出利用合法工會(當時貶稱“黃色工會”)“來進行我們的工作,廣交朋友,爭取……下層工人群眾”的正確主張,被戴上“右傾機會主義”政治帽子。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劉少奇年譜(1898—1969)》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1996年版,第106頁。——“機會主義”是借列寧詞匯,泛指錯誤的傾向。

在赤色職工國際第五次代表大會上,劉少奇當選為職工國際執(zhí)行局委員。會后,留在赤色職工國際工作。圖為莫斯工會大廈。

父親在莫斯科戴帽挨批時,國內(nèi)正值“立三左傾冒險主義”登峰造極,要“通過一省或幾省暴動奪取全國政權(quán)”。從6月到8月的三個月后,共產(chǎn)國際緊急派瞿秋白和周恩來回國,召開六屆三中會議批判李立三,但“左”傾路線沒有糾正。正因劉少奇堅持反對李立三的“高潮論”與“調(diào)和主義”(見上順直省委段),被斥為“老右”。也恰恰如此,證明父親果然不謬,非“立三宗派”中人。

李立三,1921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參與領(lǐng)導安源路礦工人大罷工、五卅運動、漢口工人收回英租界等斗爭。曾任中共第五屆中央政治局委員和中共第六屆中央政治局常委。

那時,中共中央急需經(jīng)驗豐富的老同志擔負重要工作。父親曾被稱為“工作過多年……最老的一個同志”(向忠發(fā)、周恩來語),鑒于順直、滿洲兩省委的興衰成敗,實際上也證明了誰的主張正確,中央任命劉少奇為江蘇省委書記,派已被免職的李立三赴蘇接替劉。然而,還是赤色職工國際牌子大,不放人。父親就戴著帽子,襟懷坦蕩,努力工作,堅持抗爭。而中共中央再三“請求共產(chǎn)國際允許不去莫斯科”《中共中央給共產(chǎn)國際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團的信》(1930年8月25日),見《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蘇維埃運動》第9卷,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譯,中央文獻出版社2002年版,第333—334頁。“暫不到國際”《中共中央接受共產(chǎn)國際指示的復電》(1930年9月8日),見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7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392頁。的李立三,也不得不掛了個名義赴蘇聯(lián)。

劉少奇與李立三在莫斯科再次相處共事。剛到安源時,同為中共湘區(qū)執(zhí)委、父親受立三叔叔領(lǐng)導不到半年,他們又共同致力于建立和壯大漢冶萍總工會。以后的革命運動中,李立三在中央領(lǐng)導,他們多有合作,常有爭論,堅持己見,熟悉而又獨立。此時,劉當“老右”屢屢挨批——作為執(zhí)行局委員留赤色職工國際;李因“極左”撤職送學——作為中華全國總工會代表駐職工國際。不知道老伙伴能否吵個明白?我揣摩,或許都心知肚明,“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我只知道,老哥倆還挺融洽。新中國成立后,關(guān)于工會問題有場爭論,劉、李兩位最老的工人領(lǐng)袖觀點一致,是后話了。總之,他們不徇私情、不計私怨,保持友好。“文化大革命”中,無端蒙難同歸——“永結(jié)無情游,相期邈云漢”。

共產(chǎn)國際十分不滿中共中央在“立三路線”上的“調(diào)和主義”立場和態(tài)度,《陳紹禹給米夫等人的信》(1930年12月17日),見《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蘇維埃運動》第9卷,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譯,中央文獻出版社2002年版,第541頁。對所謂的“老干部”徹底失望,轉(zhuǎn)而急于換上留蘇學生。[蘇]米夫:《英勇奮斗的十五年》,北方文化出版社1938年版,第66—67頁。黨的六屆三中全會結(jié)束三個月后的1931年1月,由共產(chǎn)國際代表米夫莫斯科中山大學校長兼共產(chǎn)國際東方部長。“一手導演的”伍修權(quán):《回憶與懷念》,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1年版,第52頁。六屆四中全會召開,王明胡亂批判、否定一切,米夫主持,改組中央。估計正因為在紅區(qū)、白區(qū)的“右傾”與“反潮流”(反對關(guān)門主義、冒險主義主流),使沒有參會的毛澤東(37歲)和劉少奇(32歲)同時當選為政治局候補委員。

令人痛心疾首的是,之后的歷史卻搬演更“左”的、更慘烈的大悲劇!否極泰來,血腥的煉獄反而造就更雄壯、更輝煌的大事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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