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忽然伸手遞過刀來：“去，把主臥的女人殺了。”

馮二看了看王掌柜面目猙獰，胸襟上，衣袖上，手上，全是鮮血，一滴一滴往下淌。

他心中一驚，不敢不接這刀。他緊張地心砰砰直跳，感覺喘不動氣，腿像灌鉛一樣，一步一步挪到了主臥。

看到熟睡中的富家女，面容姣好，睡得很安詳，一時竟下不了手。

王掌柜等得不耐煩了，握著馮二的手，捅進了富家女的心窩。

鮮血滋得他滿臉都是。

馮二楞楞地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干得好，把他們的包裹找好，身上的首飾全都摘走，一個不留。我們連夜趕路。”掌柜不咸不淡地說了聲。

馮二聽到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氣聲，他搖了搖腦袋，大概是聽錯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忽略了一個問題。

一個富家女出門，不帶丫頭婆子，卻帶著兩個小廝，就算是逃婚，也與常理不合啊。

他不及多想，王掌柜已經把他們的包袱打開了。

一陣珠光寶氣，晃瞎了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也放出富貴的光芒。

王掌柜與馮二眼睛都直了。

發財了。

這么多寶貝？黃金，珍珠，瑪瑙，夜明珠，白玉，一件件都是價值連城。

王掌柜把包袱一裹，說道：“快走，我們就趕著他們的大宛寶馬，黃梨寶車，連夜去皇城。”

馮二也反應過來，就一溜兒去套車。

這匹大宛神駿，馴養得很是聽話，大半夜的不聲不響，任由馮二擺布。

王掌柜把一壇菜油摔到房門的柴火垛，火折子一扔，火勢慢慢著了起來，不一會兒就蔓延到各個房屋，熊熊烈火，映得像白晝一樣。

這一場大火，把他們的罪證全都燒光了。

“馮二，快快趕起馬車，我們快走。”王掌柜喊道。

火勢很大，再不走，可就連馬車燒著了。

但是無論馮二怎么鞭打，這匹滿身黑毛的大宛神駿也在奮勇向前，但馬車卻像是釘在原地似的，一動也不動。

火舌卷著熱浪，一波又一波，王掌柜與馮二的頭發都燒焦了半邊。

兩人連拉帶拽，終于把大宛寶馬與通體黃梨打造的馬車拖了出來。

黑暗中，這場大火，像是放了一場歡送煙花。

馮二駕著馬車，載著王掌柜以及這次劫來的寶貝，順著大路，朝著皇城的方向而去。

“馮二，走了幾個時辰了？東河岔口還沒有到么？”掌柜的聲音從車廂里傳來。

“掌柜的，約莫三四個時辰了，按理說，早就該到了啊。”馮二看了看東方，已經現了魚肚白，眼看著天就亮了。

路上仍然是雜草，亂石，蜿蜒遠去，看不到盡頭。

“再加把勁，別讓金老三那些山賊發現了，萬一騎著馬追上來，我們兩人可抵擋不過。”

“好的。”

大宛馬拉著黃梨車，又走了一段路。

“掌柜的，前面過了坡有條河，要不要洗一下？”馮二昨晚上殺了那個女人，血濺了滿臉，與塵土和汗水混合，黏糊糊的極為難受。

前面這段路他熟，過了山頭就是河。

“對，是我疏忽了，我們是得先洗一洗，把衣服全都換了。唉，昨晚上應該就扔到火里燒掉。”王掌柜一掀簾子，出來了。

王掌柜從車廂里出來，懷里仍然抱著裝滿金銀財寶的包袱。他抽動了兩下鼻子，疑惑地問：“什么味道？一股煙火味兒。”

馮二笑道：“掌柜的你糊涂了。這段路我熟，越過山頭，就是一條河。過了那河，不就是咱家的松迎客棧么。”

馮二說完這話，兩個人同時呆住了。

一股不祥的感覺籠罩下來，壓得兩人都說不出話。

馬車仍然急匆匆地走著，很快就要越過山頭了。

二人忽然不大敢看周圍的環境。

“混帳的狗東西，你又亂說話。”王掌柜強打起精神，罵了馮二一句。

“對對，是小的糊涂了。這里怎么會是咱客棧附近呢。是我瞎了眼，認錯了。”馮二連忙說道。

可是，他覺得自己的眼神和記性忽然異常地好。

兩人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前方。

馬車上了坡，一條河就在眼前。

在更遠的路邊，殘垣斷壁，余煙裊裊，前店后院十幾間客房，一燒而光。

王掌柜的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

馮二也傻了似的，嘴里喃喃不知念的哪家佛祖。

馬車一直到了客棧門前才停下。

馮二跳下馬下，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由咽了一口唾沫，說道：“掌......掌柜的，咱們莫不是，遇到鬼了？”

冷不防王掌柜一巴掌抽過來，把馮二得轉了兩個圈兒。

“混帳東西，說什么鬼呢？光天化日之下，哪有鬼？”

王掌柜大聲說完，一把抽出了懷里的短刀。他強作鎮定：“我聽老一輩人說，夜晚走路，容易遇上鬼打墻。咱昨天晚上，就是遇上鬼打墻了。沒關系，太陽已經出來了，鬼打墻已經沒了。咱現在開始走，還來得及。希望金老三那伙山賊沒有注意到我們。”

“對對，我們馬上坐馬車走。咱這是大宛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山賊哪能追得上。”馮二連忙附和道。

他一轉身，大驚失色：“馬車呢？去哪兒了？”

就在兩人下車觀看的空當，那匹高大威猛的大宛馬，以及黃梨木打造的車子，憑空不見了。

王掌柜大喊：“什么妖魔鬼怪，快快顯身。讓我一刀捅你個透心涼。”手拿短刀，不停的揮舞著，狀若癲狂。

馮二指著地上，喊道：“掌柜的，快看。”

在他們身后原來馬車的地方，有一個黃澄澄地大南瓜，瓜上栓著一根繩子，系在一只黝黑發亮的肥老鼠身上。

馮二失聲道：“大宛馬？黃梨木？”

王掌柜急忙打開裝滿金銀財寶的包裹。

石頭，瓦片，蚌殼，還有幾根雞骨頭和魚刺。

王掌柜的心沉到海底去了。他記得，江湖傳言，有一種人叫做術士，善使旁門左道，游戲人間。那個富家女一行三個，一定是術士。

“掌柜的，我們是不是在做夢？”馮二道。

“做你娘的春秋大夢！”王掌柜一腳踹開馮二，望天便拜：“各位大仙，各們爺，我老王瞎了眼，得罪了過路的神仙。求求你們給條活路吧。”

忽然從空中掉下一個人頭，咕嚕嚕滾到王掌柜面前。

馮二卻認得，正是那個鼻孔朝天的小胖子的腦袋，眉眼能動，還開口說道：“可是你不給我活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