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北冥有魚(18)
- 你的眼淚有點甜
- 流蘇丶北陌路
- 2660字
- 2019-05-15 21:41:16
要讓一個人去死其實不用找借口。
總會有人幫兇手“安排”好這個理由。
比如給一個連環殺人狂安上一個童年陰影之類的心理問題,犯人就演變成了可憐的精神病患者。
其實很多具有政治立場這種無法抗拒的目的性以外的殺人犯,當時下定決心動手的真正原因,也許不過是在某一瞬間被害者的長相動作刺激到了他的某一根脆弱神經。
可能是一句問候、一個微笑、一個抿嘴、一個挑眉,或是穿了一雙容易崴腳的高跟鞋,或是給附近的野貓撒了一把小魚干,然后那種突然出現的沖動不可遏制地促使他舉起了手里的兇器。
大多數情況下仇恨也只是把一個人的負面情緒逐漸積累起來——人總是習慣性選擇忍耐的,倘若強行將雙方遠離,在時間的沖刷下那種若有若無的仇恨累積會慢慢消散。
犯罪源于生命與生命之間的交集。
有不愿意交代罪行交代所謂“真正作案動機”的犯人,就會有讓犯人開口的審訊者。
審訊者通常喜歡重復。
無休止的重復會讓人思維混亂。
思維混亂的人無法保證所有從口中說出的話沒有絲毫違和之處,也就是破綻。
同時,重復的次數實在太多,多到犯人也會懷疑自己的作案動機,到底是不是那虛無縹緲的童年陰影,而不是那種導致腦子一熱的奇怪且無厘頭的因素。
相當于一種變相的自我洗腦。
“你的事情我已經幫你解決了,那我的呢?你打算拖多久?”
昏暗的房間里只有電腦還亮著光。
屏幕上是一個穿著寬大的秋季校服的矮小瘦弱的女孩正坐在教室里,抱著一本書在看。
很文靜的女孩。
資料也很簡單。
無論哪一方面都讓人無法討厭起來。
平穩的聲音從空無一物的身后響起,像電子合成那樣,聽不出里面有多少情緒。
劉美美其實很猶豫。
用一個無辜女孩的生命去換三個有罪的仇人下地獄,在商人眼里通常是一筆極為劃算的買賣,可要對資料上幾乎沒有任何污點的人下手,對正常人來說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我想不通,那個女孩子她沒有錯啊,為什么……”
“我想讓一個人去死還需要理由?”
北冥壽并不想對其他任何人承認那個理由,哪怕是自己的愛人。
害怕她因為自己這種不道德的行為,這種奇怪的理由而疏遠自己。
明珠總是那么善良,只要求把那個會對她產生負面影響的人送的遠遠的就好。
但是只要人活著就會開口表達,有些甚至死了還不消停,毀尸滅跡魂飛魄散才能讓一個人真正的閉嘴。
那個渾身散發著黑色厄運氣息的人真的是很礙眼啊,為什么她都這樣被所有人哪怕是這個世界鄙棄了還是不去死?
為了明珠,她還是不要存在比較好。
哪怕她身上也流著同源的血脈。
很多時候只因為兩個字——礙眼。
北冥壽很想指著那女人的鼻子強硬的告訴她,說:“你看到她就知道為什么了?!?
但是人的肉眼看不見很多其他存在能看見的東西,比如不愿意暴露身形的妖精鬼怪以及各種氣息,前者類似于自己,而后者就像那個被世界鄙棄的人。
*
當一個人想讓另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但又能力不足或下不了手的時候,錢,是很重要的東西。
三倍的利潤可以讓商人起早貪黑,十倍的利潤可以讓商人努力地去鉆法律的漏洞,而三百倍的利潤,商人就能成為你手里的刀,可以任意地去劈砍傷人而不用在意手尾,會有專業人士出面擺平。
殺手其實也是商人,還是一種相對高級的商人。
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道理中,流傳年代最久遠的闡釋。
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提著公文包走進了市中心最高的大廈里。
摘下墨鏡露出了一張極為帥氣的臉。
朝著前臺小姐吹了個口哨,很習慣地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了電梯。
按下了14的方塊后,電梯關上了門,隔絕了外面跟隨過來的視線。
15層,在內陸地區其實不算特別高,不過因為濱海市地質條件限制,真的無法保證更高的大樓能夠完好無損的佇立在這片人造土地上。
電梯門在14層緩緩地打開,走出了一個穿著綠色制服的從事衛生工作的大媽,拿著掃帚捂著肚子就去了女士衛生間。
一分鐘后,一個帶有西方特色的艷麗女郎拎著挺大的名牌包包從衛生間里出來,接著打開了緊急通道的大門走了進去。
一根鐵絲就能撬開樓頂天臺的大鎖。
高處的風景很好,可以俯瞰全市,不過現在不是看風景的時候。
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坐了下來,從包里拿出許多零件開始組裝。
一把帶著消音器的狙擊槍就慢慢地呈現在眼前。
填入了唯一一發子彈,耳機里同時傳來了同伴精密定位的目標訊息。
“目標12點鐘方向,商貿大廈B座三樓餐廳,9號桌,戴了一副毛絨兔耳朵的女孩?!?
扶風是職業殺手。
無數次交易中只有一次失敗,這樣的成績在這個行業里是極佳的。
唯一一次的失敗,是因為當初交易方提供的信息來源有誤,不是正主而只不過是一個替身,所以那次雖然失敗了,獲得的錢財卻比先前談好的翻了兩倍還多——作為口碑的補償。
口碑是所有商人最重要的東西。
無數次的成功讓他堅信自己能一擊必中,當然他所有的交易方也都是這么認為的。
肩頭代表著行業口碑的金色紋身是他引以為豪的無上榮耀。
“阿辭,這家餐廳的牛排很好吃,快試試吧?!?
安寧劃開了自己盤子里的那份,卻見落辭似乎不會用這樣的餐具,拿著叉子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溫和地看著自己的動作,就把兩份交換了一下。
“謝謝寶寶?!?
對面小小的肉塊飛快地從盤子里消失殆盡,而這邊才動了一半。
安寧似有感應地抬起頭,平靜地望向隔壁大廈A座的樓頂,那里有一絲異樣的反光。
兩人的視線隔空交匯。
被發現了?
那就去死吧!
本來不想破壞目標“最后的午餐”的扶風當機立斷扣下了扳機。
子彈破空而來。
這種速度下沒人能夠躲避。
安寧垂下眼簾。
那一瞬間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像是老式的黑白影片被按下了暫停鍵,包括腦海里那個所謂的系統。
抬手咬下了最后一塊肉,隨后放下叉子起身坐到了落辭旁邊,最后一扯,揚起了先前被服務生收攏的窗簾。
五個呼吸的時間是很短暫的。
但在關鍵時刻也足夠做許多事了。
沒人發現落辭的眼睛里閃過了一道光。
世界恢復了色彩,玻璃窗被子彈擊穿破碎開來,在明媚的陽光里燦爛耀眼。
所有危險都被那面突然揚起的窗簾隔開。
B座三樓的餐廳里只是混亂了一陣就恢復平靜。
9號桌那個戴著毛絨兔耳朵的女孩正被對面的男人攬在懷里。
歪了歪腦袋,遙遙地望著樓頂的他,巧笑倩兮。
扶風的兩只手都在顫抖。
怎么可能?
這是怎么回事?
從事這個行業以來他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去懷疑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高中生。
本應該將目標頭顱正中央射個對穿的子彈落空了。
一擊不中遠遁千里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耳機里的聲音已經在不斷催促了。
不多時,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成功人士拎著電腦包神色匆匆地離開了大廈。
一輛空蕩蕩的公交車疾馳而過,以城市限速三倍的速度,不顧前面的紅燈沖過了十字路口,撞飛了馬路中央那個無從躲避的中年人。
無數奇形怪狀的道具散落一地。
周圍的人群夾雜著破了音的尖叫聲四散奔逃。
警車和救護車的聲音從遠處漸漸靠近。
血色模糊了扶風的視線,最后融于無盡的黑暗。
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