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是所有生命體的頭等大事。

日頭西斜的時候安寧被自己餓醒了。

沒去看隔壁貼上封條的破舊木門，安寧迷迷糊糊的下了樓，從樓梯洞里輕車熟路地推出一輛老式的自行車。

一腳踏上去，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不對，買菜。

老化的車輪壓著馬路發出“吱吱呀呀”的慘叫。

尊嚴和身份無關很多時候都是一句空話，或許不過是卑微者強行給自己賦予的一張遮羞布。

慢悠悠的車輪軋過了三兩只螞蟻，卻避開了一只睡懶覺的橘貓，也在散落在地上的幾張尋人啟事上抹上一道臟兮兮的印跡。

黑乎乎的泥印子把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化妝成了張牙舞爪的惡鬼。

菜市場離租住的公寓樓只有三個十字路口，再過五個十字路口就是學校后門，自行車只要幾分鐘就能到學校，免去了學校不算便宜的住宿費和伙食費，一年時間多多少少也能省去一些費用。再加上原主空余時間都用來打些臨時工，有的甚至還包午飯晚飯，看著手機上不是很大的數字，安寧默默給原主點了個贊。

“所以你現在在干嘛？揮霍原主的血汗錢？”白團子看著安寧大包小包的拎著東西往停自行車的方向走。

“干這么多活還不讓這具身體享受應有的報酬？她活著是為了啥？小白？”說著就把手里有些發涼的烤香腸塞進了跟在身后很久的白色流浪狗嘴里。

白團子愣住了，白狗也愣了一下。

安寧笑了一笑，隨手抽出了串著烤香腸的竹簽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暗紅色的舌頭一卷烤香腸就消失了。

白狗是欣喜的，從它搖尾巴的節奏來看，而且毫不吝嗇地把腦袋遞過來示意可以撫摸，并用可憐巴巴的小眼睛明里暗里地表達還想要好吃的。

白皙的手撫著白狗并不干凈的額頭，動作眼神是那樣的熟悉，簡直和蹂躪自己的時候如出一轍。

白團子是生氣的，毛都炸開了。

“你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以后不許叫我小白！不許！我要去申請改名！”白團子在安寧腦海里咆哮得聲嘶力竭。

“跟我走，以后你就叫小白。”語氣溫和的一塌糊涂。“好像還是一只薩摩耶呢。”手感比你好多了，短毛團子。安寧默默補充了一句。

“啊——————！！！”

屏蔽掉腦海里土撥鼠一般的尖叫，把食材包好放在后座上用橡皮繩子捆好，然后又抱起乖巧的薩摩耶放到前面的車籃里。

三兩步借力踏上了自行車，慢悠悠地朝記憶中的獸醫店“吱吱呀呀”的騎過去。

紅燈停，綠燈行。

十字路口的黃燈閃爍了兩下變成了紅燈。

很多時候慢下來并不是什么壞事。

老式的自行車慢悠悠地停在了路口。

一個有些眼熟的疲倦的老頭拄著一支明顯上了年紀的木頭拐杖慢悠悠地踱了過來，吊著金絲的老花眼鏡在夕陽里劃過一道淡淡的書生氣，卻無法驅散繚繞在老頭周身的黑氣。

路對面的陰冷氣息隨著老人的腳步逐漸蔓延過來，薩摩耶的耳朵抖了兩下，吱唔了一聲，然后就著車籃把自己卷成一團，用皮毛厚實的一面保護脆弱而致命的地方，這是野獸的天性之一。

熟練地把自行車停在路邊，安寧揉了一把狗頭，沿著斑馬線朝老人走過去，咬破了指尖輕輕在空中劃了幾下，空氣里突然冒出了灼燒后的青煙，繚繞在老頭身上的黑氣頓時作鳥獸散。

陽光溫暖的有些耀眼，驅散了周身的陰寒。

老人瞇起眼睛搖晃了兩下身子就慢慢地倒在了路中央的小花壇里，背靠著一根貼了他自己的尋人啟事的路標。

金絲眼鏡掉了下來，散落了一地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反射著燦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