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洲陪了我一夜,第二日他準備回公司請假好專門過來照看我,但是他的這個決定我并不贊同。
“沒關系藤倉太太會過來的,你安心上班。”
他走過來輕輕吻了吻我的額頭,說:“現在你最重要。”
我的臉有些發燙。似乎昨晚的擁抱把我們之間的距離拉進不少。
“你快回去洗個澡然后休息一下,”我說,“昨晚你肯定沒睡好。”
“怎么,你是嫌我臭了?”他忽然湊上前,我雖然看不見但是也能感覺到他的臉一定近在咫尺。那張略帶笑意的臉上一定掛著寵溺,就跟以前錦源故意打趣我一樣。
奇怪,我現在腦海里出現的是錦源說這句話時的臉。
似乎有點記不起秦洲的樣子。我努力的回想,腦袋里只有錦源的臉。
算了,秦洲就是錦源,他們長得一樣。
“沒有,只是昨晚因為眼睛疼加上手背上扎著針又不能亂動,所以一晚上很難受沒睡好,估計你也應該沒睡好。”
我雖然是實話實說,但是說完發現自己似乎在有意“賣慘”,其目的是不想讓他走。
我怎么也變得這么口是心非的矯情?
他果然說:“你這樣說,我更加不想走了。”
我用手推他,“你先回去,不是還要去公司請假嗎?”
他把我的手捏住,笑著反問我:“剛才是誰說不用專門請假的?”
是我說的,一個口是心非故作矯情的女人說的。
我有些窘迫。
他忽然笑了,我知道我現在又丑又呆的樣子肯定很好笑。
“行了,你好好休息,我回公司請假,待會回來找你。”
他摸了摸我的頭,繼續說,“想吃什么我帶給你。”
“粥,我現在特別想吃熱騰騰的瘦肉粥。”
“還算聽話,我以為你要說什么重口味食物,”他說,“人在生病的時候,味覺也會減退,要是你真說想吃火鍋什么的,那我可還要想好說辭哄你。”
完全把我當小孩子了。
“我一點都不重口,”早就被錦源更改過來了,“我是小清新。”
他走過來一只手拖起我的下巴,“嗯……長得確實挺小清新……”
我以為他是在夸我好看,誰知又聽他說:“這白花花的繃帶多清新啊……”
我又再次陷入窘態,腦袋擠了半天才呆呆的吐出一句反駁的話,“你這個重口味!”
“走了!”聲音里漾著笑意,他好像特別喜歡看我的窘態。
他走了不到半個小時藤倉太太就來了。
護士小姐剛給我拔了針,我問她下午還需不需要輸液,她也沒有回答我。
藤倉太太一見到我就撲了過來,滿嘴都是夸張的日式感嘆句。
“怎么會這樣呢?要不要緊?真的是太可憐了……”
額……她平時似乎不是這樣。
“沒事,我現在很好。”我對著她所在的方向盡量露出堅定的表情。盡管沒有眼睛都加持效果也許會大打折扣,但是沒關系,我說話的語氣很堅定。
在我“用力”的表達后,她終于放心,然后引著我去廁所漱口,順便換了一身衣服。
“我身上的現在是醫院的病服嗎?”
病服多難看,秦洲待會還要回來。
“不是,是一套很漂亮的衣服,你將穿著它到一個新醫院。”
“什么?”我愣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鐘,鐘先生安排的?”
“嗯,”藤倉太太拿起梳子替我梳頭,“我問過了當時由于情況突然,才不得已安排到這間最近的醫院……但是鐘,鐘先生安排了更好的醫院。
“轉院手續我已經辦好了,我們直接過去,車子已經在樓下。
“好了。”她放下梳子挽起我的胳膊,似乎就等我那兩個字——“走吧”。
鐘叔,不對,付以昭的辦事速度果然很快。
“走吧。”我說。
她挽著我下樓,每一步我都記在心里,轉過多少彎,下過幾個樓梯……我
我想試圖習慣,想知道古往今來有眼疾的人是不是都是這樣把任何事都試圖了然于胸。
“新醫院在哪兒?”我問藤倉太太。
她幫我打開車門,然后我摸著上了車,應該是后面的座位。
車門關了,我以為藤倉會坐到前面開車,沒想到她打開另一邊的車門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起初我并不知道坐在我身邊的是她,直到我又問了一句“新醫院在哪兒?嗯?”
身旁傳來熟悉的聲音回答:“不遠,二十分鐘就到了。”
我這才直到原來不是她開車。
我伸出左手摸著車子座位的軟墊,門的開關,努力在大腦內搜索相似的畫面,然而無果。車子里有茉莉花香,這一定不是異國的出租車。
“藤倉太太,您也喜歡我們那邊的茉莉花嗎?”
“什么?”
藤倉太太好像并沒有注意到車子里的香味。
“茉莉花,您家車子里有茉莉花清新劑的味道。”
“哦,這個,這個不是我的車子,是付先生的車子。”
“付先生?”我的心突然莫名的一沉,就像突然沉進了水里,冷冰冰的感覺隨著心臟的跳動泵進全身的血脈。
突然莫名感到一絲恐懼。
不對,那一絲恐懼是有緣由的。
藤倉太太跟我相處的這段時間從未提起她認識付以昭,她一直說的都是“鐘先生”,跟他接頭的一直都應該是鐘叔才對。
“藤倉太太也認識付先生嗎?”
“這個,啊,對,”她解釋說,“您現在住的屋子是付先生以前在這里的住所。”
聽完她的解釋,我莫名有些沮喪。竟然連藤倉太太都和付以昭是舊時,竟然連我逃到異國他鄉住的屋子都是付以昭的。
仔細想想雖然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但我還是總感覺哪里不對勁……說不上來。
到達新醫院之后藤倉太太一手包辦后面所有的事情,我這才意識到這位老太太比我想象中能干很多。
我能感覺到這個新醫院環境很好,空氣好,很安靜,醫生護士都很有禮貌。據說是一位很有名的眼科醫生給我做的檢查,在得知我的眼睛真的不大嚴重的時候,我終于松了一口氣。
我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秦洲,對了,他說好請假過來,我還沒有告訴他醫院的位置。
“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我坐在床上對著幫我整理被褥的藤倉太太說。
半天沒有得到回應,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那是一雙光滑年輕的手,不是藤倉太太。
我順著手背往上摸到了護士制服的衣袖。
原來是位護士。
“跟我一起的人去哪里了?”
“實在抱歉,我也不知道。”
我有些泄氣,所有手續都辦完了,她能去哪兒……還有,我竟然連她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如果等她回來再說萬一秦洲等急了擔心怎么辦呢?
我在護士即將離開我房間的最后一秒發出請求:“能幫我撥一個電話嗎?”
“可以。”她說。
我摸索著把床頭柜上的手機遞給了她,然后念了一串數字,“謝謝。”
她撥完號之后把手機遞給我,但是電話那頭并沒有人接。
“不好意思,是我剛才說的號碼嗎?”
我又把號碼念了一遍。
“是的。”她接過手機把那一串數字重復了一遍。
“哦。”我有些失落。她把手機重新放到我旁邊的床頭柜上,然后準備離開。
我又叫住了她,“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一次可以嗎?”
她停住腳步。
“幫我發個短信好嗎?”
她走到我身邊重新拿起柜子上的手機,“需要發送什么內容呢?”
“打開通訊錄,找到秦洲先生,然后把醫院的地址發給他。”
“對不起。”
“什么?”
“您的手機上好像是中文,我不認識中文。”
額……怎么把這事忽略了。
“圖像,您應該認識圖像對吧,跟剛才撥號是同一個方法,找到信封圖像,然后點進去,中間那一欄是聯系人,第……第四個,第四個聯系人就是。”
“直接發日文沒問題嗎?”
“沒問題,我現在用的就是日文輸入,對方也看得懂日文。”
“直接發地址嗎?”
“如果可以的話,告訴他不用擔心我的眼睛,沒事了,然后發送這間醫院的地址。”
大概一分鐘的樣子她完成了操作。
“好了。”
“真是太感謝了!”我十分高興。
“那,我現在先出去了?”
“好,請……”
護士走了之后我一直在盼望秦洲早點過來,老實說一個人住院的滋味確實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格外急切的緣故,我感覺時間似乎過了很久。
這段時間藤倉太太也沒有再出現,一直到又有人進來。
“午飯時間到了。”
是之前那個護士的聲音。
“這么快就到中午了?”
“對,已經下午一點鐘了。”
她走過來將我扶著坐起,然后在我面前架起“小桌”,擺好菜之后準備喂我進食。
“謝謝,我覺得我應該自己可以。”
我似乎不大習慣別人喂我,但是此刻我似乎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她把碗和勺子遞給我,我接過來成功把熱騰騰的湯飯送進嘴里,但是似乎濺到了床上。
我聽見她抽了兩張紙巾擦拭。
“怎么了,是我弄到被褥上了嗎?”
“沒關系。”她溫柔的說。
那就是了,我為什么要增加別人的工作難度呢?
我終于死心,認清自己這個瞎子目前無法自己進食這個事實。
“算了,還是麻煩你了。”我把碗和勺子遞給她。
之后這頓飯終于順利結束。
秦洲還是沒有來,連一個消息都沒有回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