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盯著照片出神，柳秀青笑著給她介紹：“這是去年我們家老二結婚前，幾個孩子去照相館照的。除了我們家的兩個，還有柳五哥家的三個孩子。”她給客廳坐著的眾人倒好熱茶，接著說：“當年我們兩家人一起從楊柳村輾轉到了寧海。初來乍到，沒錢沒工作。新民就和五哥一起，輪班給毛紡廠看大門。我就和五嫂一起去毛紡廠的食堂打掃衛生。幾個孩子，就由我們家老大帶著，一起上學，一起吃飯，感情好著嘞。后來新民進了保衛科，五哥又被調到工會，家里的情況才算好轉。”

柳大叔嘆了口氣：“前些年誰家都不容易，村里城里一個樣。”

“不過現在日子好過多了。哥，嫂子，你們就放心的讓槐花住在我這兒。老大出家后住在省城，老二單位有宿舍，家里的房子，空著也是空著。等年后，我讓五哥去單位里問問，看能不能給槐花安排個工作。”

柳大叔忙擺手說：“你們能讓給她個住處，就很不錯了。我知道城里的生活然比村里好一些，可沒有戶口，找工作談何容易。我的意思是娃娃還小，讓她先讀書。我和你嫂子現在拿著工資，還有地租，怎么也得把槐花和她哥供出來。”

陳新民點點頭：“哥這個想法對的呢，多讀書，以后有更好的工作機會等著你。”

唐遙聽他們談到了工作的問題，忙插嘴道：“姑姑姑父，聽柳叔說，華娟也在毛紡廠上班？我和她以前是同學，好久沒聯系了。”

“在呢，華娟命好，本來高中畢業，分配到硫酸廠當廠工。那么高危的工作，弄不好要把皮膚弄壞的。結果他大哥的對象，就是我們毛紡廠廠長的女兒，二話不說，就把她招進廠里來。現在是廠里的廣播員，每天就動動嘴皮子，工資就拿到手了。人也長的漂亮，在我們廠可有名了。”

唐遙追問道：“她現在是住在宿舍還是家里呀？他們家也是毛紡廠的，業主這個院子？”

“他們家在廠里新蓋的職工樓里住，在城北，不和我們住一起。我們兩家人一向是一起過年，明天就是年三十，你就能見著她了。對了，我聽嫂子說，你哥大國在寧海當兵，你給他打電話，明天讓他也過來。咱們幾家人，熱熱鬧鬧的過個年。”

這個建議確實好，她本來是想著先去陪她哥過完三十和初一，再去找柳華娟。現在可以兩邊都兼顧到，她求之不得。

為此唐遙飯后特意跑了一趟姚二哥所在的部隊，想當面邀請他。況且兩人有半年時間沒見了，她也想先見見他。

在電話里，唐遙再三確認了地址和去的路線，背上包就出發了。

部隊位于寧海市東邊的郊區，從毛紡廠家屬院門口坐公交車，到工人文化宮轉車，坐到終點站就到了。

一下車，就看見大門口的崗哨站著兩個兵。沒錯，就是這兒了。

她才站在路邊不久，就見姚二哥從門那邊走過來。

“英子，半年不見又長高了。這回來的路上還順利嗎？柳叔和嬸子怎么沒一起來？我不是說把他們都叫上，我請你們吃晚飯嗎？”

“我說了，可人家住在親戚家，有一大堆話要說。就不來了，讓我謝謝你呢。”

姚大國帶著她在門口做了登記，才順利進到里面。這是唐遙兩輩子以來第一次踏進軍營。繞過一條長長的林蔭道，左邊是一個大操場。

“這是我們出早操的地方，我寫信給你說的新兵訓練，也是在這兒。”

他們接著往后走，姚大國指了指旗桿后面的那棟小二樓說：“那是我們平時開會的地方，還有政治學習，也在那個主樓里。”

不得不說，部隊占地面積可真大，唐遙從進門，走了大約二十分鐘，才到姚大國的宿舍。因為過年的緣故，宿舍樓里沒什么人，只在進門的時候遇到兩個人。

宿舍很小，一張行軍床，一個儲物柜和寫字臺，再無多余的東西。唐遙尋思著，她哥肯定是內務標兵。這屋子干凈的，她都不好意思隨便亂坐。

見她局促的站在一旁，姚大國招呼她坐下，自己則從儲物柜里拿出來幾個罐頭，還有兩包糖。

“知道你要來，上周進市里特意買的糖。這幾盒罐頭是上回拉練回來發的，你一會兒全帶回去。一半給柳叔的親戚家，另一半你帶回去自己吃。”

唐遙知道這是他的心意，要是推脫，反而讓他失落。便把東西全都裝進兜里。

“我還給爹娘準備了些東西，等我送你去車站的時候，裝好了給你。”

唐遙就知道他肯定忘不了姚家的一家老小。之前在信里，他就不止一次的囑咐自己，有空了，好多回村里看看。只不過唐遙雖然尊重他，但也不是個言聽計從的人。這件事她從沒正面回答過他。

她不想聊任何有關姚家的話題，便說去過年的事。“哥，明天就是三十了，你打算怎么過？柳叔家的親戚，想請咱們上她家去過年。”

“部隊里有好些沒休探親假的戰士，我們連長帶著老婆孩子回老家了，我這個副連長肯定得留這兒，組織大家把年過好。要不你也留下？我們明天要殺一頭豬，包餃子吃。你好久沒吃餃子了吧，明天包你吃個夠。”

他說的極具誘惑力，可唐遙說什么也得留在市里，為了見柳華娟。所以這些暫且吸引不了她。

“我都答應柳叔和嬸子了。哥，你們部隊是中午吃飯吧？他們家是晚上。要不你中午這邊忙完了，再去？”

“這我得看情況，這樣，你今晚就住在我們旁邊的招待所里。明天下午這邊結束，咱們一塊兒過去。”

事情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姚大國帶她去招待所登記好，又給她在食堂里打了兩份肉菜，還偷偷拿了一份專門為明天過年準備的炸菜丸子。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唐遙都覺得撐的慌。想到明天令人期待的見面，她激動的翻來覆去，到了半夜才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