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默默無言的吃完早飯，楊翠蘭把碗一推，絲毫沒有要幫忙收拾的意思。而是用胳膊肘碰了碰姚大強，示意他說話。

姚大強被逼的沒辦法，給他爹點了煙斗，問：“爹，今天下午就要全村投票，你說咱家到底是投分呢，還是不分？”

姚父沉默不語，猛吸了幾口煙。

楊翠蘭見姚大強再沒下句了，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腳，皺著眉頭示意他。姚大強不得不繼續說：“爹，要不咱們就別分了吧，現在這樣不也挺好的。小隊長是翠蘭她哥，啥時候也沒少過咱倆的工分。家雖比不得老楊家富裕，可也比柳家的強，湊活過也就行了。”

姚父還是不說話，只顧著抽煙。

這下楊翠蘭坐不住了：“爹，您倒是給句準話呀。”

姚父嘆了口氣：“如今楊家和柳家，可都盯著咱們這為數不多的雜姓人家。這兩家都是大姓，哪個都惹不起，你說這咋選。”

“爹，話可不能這么說，咱家在小隊上，可是受了我哥不少照拂。當初……”

姚父打斷她：“當初什么當初，我和大強在隊上，啥時候偷過懶。分給我們的活，從來沒少干，咋就成了楊鐵樹的功勞了。就算是換了別人，我也是這句話，我們姚家，從來沒沾過隊上一分的便宜。”

楊翠蘭其實并不關心這些，她主要是怕，萬一她哥哥這個小隊長當不成，她在姚家的地位就岌岌可危。況且昨天回娘家，她哥哥再三囑咐過，一定要說動姚家人。她還想張口繼續說，被姚大強攔住：“這事兒有爹拿主意，你就別跟著添亂了。”

可楊翠蘭啥時候聽過他的話，白了他一眼，繼續說：“爹，咱們投哪家，都得得罪另一邊。我看要不這樣，得罪了哪邊，咱們就把英子嫁過去，算是給人家賠個禮。大家都在一個村里，以后又都是親戚，這誰還能怪罪我們，您說是不是。”

唐遙坐在一旁，一臉懵逼。這不就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姚父此時過完了煙癮，把煙斗在桌邊磕了磕，這才想起來追問：“你這幾天都上哪兒去了？”

“我住槐花家了。”

“哼，你現在翅膀硬了，是一點都沒把我這個爹放在眼里呀。在家丟人嫌不夠，居然還住到村主任家去，是不是想讓全村都知道，我姚家養了個這么不懂事的閨女。如今于家的婚事黃了，可都是你鬧的。我看老大媳婦說的話有道理，早早把你嫁出去，免得你再作幺蛾子。”

唐遙因賺了些錢，此時心里也比之前有底氣，至少離開了姚家，她也能活得下去。

“既然提起這件事，那我干脆今天就把話說明白。我的婚事，不需要你們再費心，我自己有主意。”

姚父勃然大怒：“你這死妮子，自從去鎮上上了學，就長反骨。這個事情哪由得到你說個不字，敢和你爹叫板。你既然姓姚，就得聽我的。”

唐遙這回心平氣和多了，就算他發脾氣，自己也沒必要跟著生氣。

“反正我話已經放這兒了，你們要是再逼我，我就跳到村口那條大河里。到時候別說是彩禮，就是這些年你們花在我身上的錢，也都白費。”

“你…你…”姚父揚起手，想要扇她一巴掌，被鳳仙拉住：“爺爺，別打姑姑。”

楊翠蘭在一旁看熱鬧，這兩個人吵的越厲害，她越高興，最好把姚小英罵的狗血淋頭才好。只是聽到姚小英說，要去跳河，她這心里開始嘀咕，這人如果真沒了，那不僅家里少了個干活的，也沒有彩禮可拿，自己是一點便宜也撈不著。“英子，爹娘還不是為了你好，咋是為了彩禮呢。你這么說，多傷他們的心吶。”

“是不是大家心里都清楚，沒必要藏著掖著。”

聽她這么說，沉默已久的姚母又使出老招式，把筷子一扔，拍著大腿撒潑大哭起來：沒良心呀，花錢把你養這么大，一句話就要和我們斷絕關系。”

唐遙最看不上姚母這樣，不耐煩的說：“別嚎了，究竟要怎么樣，直說吧。”

楊翠蘭左右看了兩眼，見姚父只顧著談起，而姚母還在那兒抱怨個沒完。姚大強呢，一棍子打不出了屁來，只有自己出馬，可不能放走了這個好機會。

“英子，都是一家人，干啥動不動就發脾氣。爹娘也沒別的意思，都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好。咱們家的房，雞鴨，這些家具，都是爹娘攢下的。你大哥上小學的時候就下地幫著干活了，這些年的貢獻也不小。還有二弟，每個季度也從部隊匯錢回來。就你這個小妹，讀了十幾年書，又復讀考試，花的都是家里的辛苦錢。上回我姨娘說的那門親事，人家張口就給一百塊錢。有了這錢，能解決家里多少難處。嫂子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把這一百塊錢補上，你也算為家里做點貢獻，這么大家都好過。”

姚母聽了這話，也不哭了，接嘴道：“那于家除了錢，還答應給一輛自行車呢。”

他們終于說出了心中所想，唐遙冷笑一聲，說：“說來說去，不就是要錢嘛。行，只要你們肯放過我，我每個月給家里五元錢，直到給夠一百為止，這總可以了吧。”唐遙本著，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是問題的原則。只要姚家不再找麻煩，這一百元，就當是喂狗了。

姚父想了想，家里確實指望小英嫁人，好收些彩禮。若是按照她說的，錢是有了，可他們家多了個老姑娘，不得招全村人的笑話。到時他的這張老臉可往哪兒擱呀。

“這事兒我不同意。”

楊翠蘭太了解姚父了，勸說的話張口就來。

“爹，您想想，英子把我姨娘都氣走了，那咱們村，誰還能想著給她介紹對象。還有村里最近的傳言，說她是掃把星。我看一時半會不會有媒人上門，難不成家里還要養她一輩子。”

這話說的姚父心里一哆嗦，是啊，這女兒萬一真嫁不出去，還不是得養著她。倒不如讓她交錢來的實惠。

唐遙看姚家人都沒意見，便拿出紙筆，把情況都寫清楚，讓每人簽字或畫押，免得他們拿了錢不認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