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備嫁
- 三月春風似剪刀
- 則諳
- 2416字
- 2019-03-15 21:54:55
這些日子,大件小件的器具、箱籠流水一般的往府里送來,這都是為阮沅準備的嫁妝。
嫁妝這東西說來也是講究的,雖說有薄厚之分,但就多不就少。為了給女兒爭取在婆家的地位,即使是窮苦人家的女兒出閣,疼女兒的也是要盡可能地往多了準備,恐擔心女兒日后在婆家跟前沒臉面。說不上話。顯貴人家嫡出的女兒,自是不用擔心地位問題,備嫁妝便也成了彰顯母家財勢地位的一種方式,小到鍋碗瓢盆,大到床榻桌柜都得一一備全了才行。
如今,采辦的東西送來了,清點整理就成了一件耗時耗力的事兒。天蒙蒙亮,阮沅她娘,阮府的正牌夫人王氏就領(lǐng)著一大幫婆子丫鬟,一群人烏泱泱的殺到臨華閣。阮沅看著自己做事雷厲風行,持家有道的親娘在院中指點江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清點這事本不需要夫人小姐操心,自有管事的料理。但王氏身為嫡妻,膝下一雙兒女。如今閨女出閣,于她,這便是頭等大事。遂將手頭其他事放下,事事以此事為先,親自坐鎮(zhèn),上場指揮監(jiān)督。但凡與此事相干的事宜必得親自過目,事無巨細,務必保證沒有一絲紕漏,萬事妥帖。
王夫人出身太原王氏,簪纓士族,家大業(yè)大,一生未受過委屈。當年出閣,十里紅妝,光是裝嫁妝的箱子就有百十來箱,床、柜、桌、椅、器具、被褥一應俱全,抬妝的隊伍浩浩蕩蕩,綿延數(shù)里,場面宏大。如今愛女出閣,那只能是比自己更好。
是以,這場大婚,必得是盛大的,完美的,萬無一失的。
“小蕓,紫鵑,你倆來。這里是珠釵二十副,你們一一檢查遍,看看可有掉珠斷裂的。”說話的是張嬤嬤。
張嬤嬤是王氏的陪嫁丫頭,不僅忠心耿耿,而且利索能干,心又細,最得王氏倚重。
“你們八人,兩人一組,互相配合,將這幾箱東西點清楚,同清單冊子核對,但凡缺了少了,馬上去回夫人。張嬤嬤指著地上幾個箱子,叮囑道“都仔細些,這都是姑娘日后要穿的戴的,別出了什么岔子。”
王氏若是那總指揮,運籌帷幄,拍板決策;張嬤嬤便是那悍將,指哪兒打哪兒,使命必達。
阮沅靠在門框上,只覺得身心俱疲,待嫁的小欣喜已經(jīng)快要被婚前準備的無盡事宜消磨光了。自打定下婚期,就沒有一天能安生,總有無盡的事宜等著敲定商量。
折騰到現(xiàn)在,阮沅深覺心累,歪頭看著神情自若、有條不紊地指揮著一干女使的親娘,滿心佩服。
張嬤嬤這頭正干勁十足安排著諸人活計,一丫鬟急急跑來:“張嬤嬤,不好了。”
張嬤嬤心頭一沉,那丫頭不敢大聲,只悄悄道:“前些日子送來的纏枝蓮紋黃花梨美人榻磕掉了小塊漆,當時沒留意收下了,剛綁紅綢時才發(fā)現(xiàn)。”
這床、榻本是一套,專門請人制作。選用黃花梨木料,雕刻纏枝蓮紋,枝繁花茂,寓意吉慶。如今出了這差錯,張嬤嬤也不敢隱瞞,忙回稟了王氏。
“都是怎么做事的?送來的時候為什么不細細檢查?”王氏沉了臉,之前再三叮囑過要小心,還這么不當心。破了,壞了,碎了這些事情,在王氏看來都是不吉利,心中十分忌諱,現(xiàn)下出了這么大問題,心中極不快“去,打發(fā)個人去白曄閣,叫他們派人把東西拉了去。再告訴他們,以后也別想同相府做生意了。”
“還有,去查,當日是誰收下的東西!待大婚結(jié)束,綁了狠狠打一頓。”王氏講究,不愿在女兒好日子見血光。但還是怒氣未消,越發(fā)覺得自家丫鬟小廝笨手笨腳,往日里一個個看著也是心細周到的,怎得做事如此不當心。“這點事都做不好,倒不如打發(fā)出去,再尋些靈醒的回來。”
張嬤嬤是王氏心腹,看王氏臉色,知其動了怒,便更加仔細認真,告誡眾人:“姑娘喜事,不宜見血光,權(quán)且先饒了你們。這事是個警醒,看你們做事還敢不上心。吃不了兜著走,再出差錯,到時候一起綁了打了。”
王氏持家一向賞罰分明,做事稱得上大度,從不過分苛責下人。這次動這么大的氣,眾人皆兢兢戰(zhàn)戰(zhàn),一個個打起精神,認真仔細起來。
院中本來熱熱鬧鬧,丫頭婆子各個輕松愉快,喜氣洋洋。這下子,空氣凝結(jié),鴉雀無聲,氣氛壓抑沉悶,除了小聲的點數(shù)聲外不聞一聲,仿佛眾人連呼吸都在抑制。
阮沅打破沉默:“娘,咱們進去喝口茶,歇歇。”言罷,去扶王氏進屋,轉(zhuǎn)身時側(cè)首吩咐身旁的嬤嬤:“張嬤嬤,你在外頭照看著,讓大家輕松自在點,不必太拘束。”
“不知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王氏還在氣頭上。
“娘,消消氣,”阮沅寬慰道,“其實不往意頭征兆那方面想,這本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再選其他樣式便可。”
“這榻與那黃花梨大床可是請人做得一套,怎能選別的樣式?選了別的樣式,不匹配,不成雙,像什么樣子。”
“沒事,沒事。”眼瞅著親娘急了,阮沅忙說:“其實這床、榻之類的說白了也就是撐場面的,讓外人曉得阮府的排面。這些東西日后用不用得到還另說,我就不信裴家還能缺了床、榻。再說,阮府還需要這些東西充門面么,天下誰人不知阮氏乃顯貴高門。”眼瞅見小桌上放著幾個妝奩,便扯開話題,“這些妝奩可真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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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回應,王氏還是一張冷臉,顯然還在生氣。
“娘~”阮沅撒嬌“您理理我嘛。”
王氏臉色緩和了些:“阮兒瞧瞧,哪個好看?”這幾套妝奩可是花大價錢請人打造的,一件多寶格,箱中有盒,盒中套匣,匣中又有屜,別致無比。
“都好,都好”阮沅實在瞧不出這些妝奩有什么高低之分,都是請能工巧匠打造出來的,俱是精巧別致,要說差別不同,無非就是用料,顏色,花紋得不同。
“你這孩子……”王氏嗔道。王氏身為嫡妻,一生無虞,活到如今可謂是順風順水,沒操過什么心,素日又重保養(yǎng),如今雖三十余歲,然言語埋怨間還窺得幾分少女神色,“真是!自己的事情一點心都不操。”
“全因娘親疼愛,事事為我勞心。哪里還有我要操心的地方?”阮沅笑嘻嘻得看著王夫人,親昵得說道。
“你啊……”王夫人膝下一兒一女,對子女極為疼愛。
午膳時分王氏下令眾人歇息,這會兒歇足了精神又都開始忙活起來。
阮沅支著手肘,近來天氣回暖,食過午膳之后總有些倦怠,想來正應了民間說的“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阮沅此時眼瞼發(fā)酸,眼皮止不住的打架,開始還得留的幾分清明,分出幾分精神,老老實實回答王夫人地詢問,后來便迷瞪著,“好,甚好,尤其好”地應付著。
昏昏欲睡間,聽得母親身邊的大丫頭緹桉來報,說是姨娘胡氏帶著二小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