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偵大隊值班中心,一陣急促的電話響鈴打破了夜的沉寂。
是鳳鳴路轄區派出所的電話,鳳鳴路十字路口的紅杏酒樓發生一起命案。
陸飛和一起值班的趙小勇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做出分工,陸飛一邊作登記,一邊向丁隊長報告情況,而趙小勇已經快步走出值班室,奔向停車位取車。
看在車窗外交替閃爍的霓虹燈,車內的2個人都很沉默,這是一種職業素養,調整狀態的同時保持警醒。隨著“嘎吱”一聲,車停了下來。陸飛一把拉開車門,從副駕跳了出來。
現場已經被保護起來了。
轄區派出所的姚所長和2個片警已經在現場拉起了警戒線。
雖然已經是午夜,但圍觀的人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還是圍了一圈人,指指點點,所謂人性不過如此,大多數處在底層的人們,無聊到就喜歡看熱鬧。
陸飛和趙小勇默契地對視一眼,一個走向圍觀群眾,一個走向現場維持秩序的姚所長。
很快刑技科的高隊長帶著人馬來到現場。陸飛和趙小勇將現場搜集的情報簡單地與高隊長進行交流。
拔打報警電話的是紅杏酒樓的門店經理。發現死者的也是紅杏酒樓的服務員。了解到的情況就是死者從晚上19點左右就進了一間包房,全程沒有說話,指著菜單點了幾個菜,后來吃著吃著就伏著桌上,服務員起初以為是休息了,加之周末來店里用餐的顧客比較多,店員們確實也沒在意,直到22點半的時候,服務員上前才發現人已經死掉了。當時大堂餐廳還有幾桌用餐的顧客,為了不引起恐慌,門店經理是通過前臺的座機直接報警。而趙小勇也將自己從人群中聽到的情況簡單交流了一番。
“等吧”高隊長聽完后,丟出來2個字。
話音剛落,兩輛江淮商務車就停在了身旁。一行幾人連忙迎了過去。
高隊長根據現場信息,很快做出分工,刑技科的人員很快就進入狀態。
最先入場的痕跡檢驗組的小白和大東沒用多少時間,他們出來以后徑直走向高隊長。他們倆個一直在低聲討論著什么,然后就有些疑惑地看著高隊長。高隊長并沒有吱聲,只是朝后面揮了揮手,示意工作繼續。
很快照相組和理化組也一起進行了現場工作報告。
死者是名男性,年齡在40歲左右,預計死亡時間在2-3個小時以前。身體是俯在飯店餐桌上的,身體沒有明顯創傷和損害。起初服務員以為是客人睡著了,只是覺得奇怪,但也覺得正常,并沒有發現異常,直到飯店準備打烊時,值班經理讓服務員提醒顧客的時候,服務員才發現不對勁…這一點和服務員的證詞是一致的。
聽完陳述,陸飛陷入了沉思。
死者沒有明顯外傷,兩只胳膊搭在腦袋下面,腦袋下面墊著一張面巾紙,面巾紙是飯店提供的…
陸飛被趙小勇的一聲咦被喚醒了。只見小白上前后將死者左手握的拳頭指了一下。
死者的左手掌心緊緊地攥著,法醫初步判斷不排除是金屬制品類可能。
在那張餐桌子上并沒有發現更多可疑信息,現場的指紋和腳印有很多,都需要做進一步的整理的調查。
高隊長告訴陸飛,根據匯總的現場資料,只有進行尸檢才能得到更準確的信息。
很快刑技科將死者相關的物料全部收集并通知殯儀車。
現場物證全部處理完畢,現場貼上封條,高隊長他們很快就撤離,所有技術員開始對自己領域提取的物證進行分析。
等所有的物證全部處理結束,法醫的驗尸體報告出來了。參加現場勘查的技術員和高隊長的帶領下同刑警隊的辦案人員坐在會議室開專案會。死者死于氰化物中毒。在死者飲用的瓶裝水中發現氰化物殘留。除了死者的指紋,沒有發現可疑人員指紋。
因現場為餐廳,地上的腳印比較雜,需要時間做處理。
而死者緊緊攥著的是一枚面值1分的硬幣。硬幣上面的發行日期為1992年。
至于現場的那枚硬幣?
是死者臨死之際的線索,是姓錢?還是經濟糾紛?從緊緊攥著的角度來說,不排除是死者留下的線索。
會上一致確認了,先從現場腳印和服務人員作為突破口,進行排查。
會議結束前,一直沉默不語的丁隊長建議由刑技科再對封存的現場進行重新勘查,而高隊長則建議由刑警一起進行二次復勘,以確?,F場物證再無任何遺漏。
十天后。
陸飛撥了個電話后,走進了街角的一家水果店。
葛飛龍自從退休以后,婉拒了特警大隊的技能顧問。他和老伴過上了悠哉悠哉的幸福晚年。只不過,偶爾他突然會變臉,他的脾氣變得更難以琢磨。
陸飛的到訪,讓葛飛龍老倆口很高興。
葛飛龍:“趕緊去整2個小炒,我們爺倆好好喝一盅?!?
師母:“呵呵,陸飛吶,你看你這師傅,比天氣都變得快,剛才還在這跟我黑臉呢…”
師母看到因為陸飛的到來,笑瞇瞇地背過身去,準備去廚房準備酒菜...
葛飛龍關切地詢問起陸飛在警隊最近的工作情況,陸飛也仿佛就是在向自己的上級匯報工作一樣...
他們很快就說到最近的一起案子上面。
不等陸飛發問,葛飛龍一反常態,反問道:你怎么看?
陸飛苦笑一聲,“專案討論會都已經開了3次了,沒有發現...”
他本來還想說下去,但又一想,師傅都已經退休了,這些事情就不必再讓他費神了。
不過,葛飛龍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陸飛吶,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插手你們的案件吶...“
陸飛只好將自己的懷疑和不解向自己最信任的人進行傾訴,因為現場出奇的“干凈”,這本身就是值得推敲的地方,其次死者手里攥著一枚硬幣,這又是另一個疑點。
葛飛龍略一沉思,他沒有對陸飛的觀點進行評判。
他只是提出一句,10年了,莫非...
”師傅,您是說...“
葛飛龍盯著陸飛的眼睛說道,”1224案件,你應該了解一下了“
陸飛忙不迭地點頭。
10年前,葛飛龍還是市行偵一支隊的隊長。
在接到出警電話后,行偵支隊的一眾人馬到達現場后,發現現場出奇的干凈,只有一只死掉的鸚鵡,一張便箋,死者夏義全緊握著的鋼筆和一個漢字(因為誰也不確定到底是寫完還是沒寫完),一副餐具一和盤燒味。現場沒有任何可疑物品,當時案件經過幾個月的偵察,毫無進展,給刑偵大隊的壓力相當大。但根據現場殘留的物品,讓整個事件披上了謎一樣的色彩,當時迫于社會輿論和掃非打黑運動的需要,很快破案了。但葛飛龍知道,這個案子沒這么簡單。
報案的是遠近有名的燒臘大王,他在報案的第二天就瘋掉了,一直念叨著:我有酒,你有肉...
通過對燒臘大王家人及周圍群眾的走訪調查,燒臘大王一直和夏義全比較熟絡,而且一直對夏義全非常欽佩。
對于夏義全的突然死亡,無法理解和接受,在報案的第二天就瘋掉了...
因為夏義全終身未娶,父母也早已過世,以前是一所京都高校的教師,因為被舉報作風問題,因不堪忍受莫須有的罪名,不久就辭職了,然后孑然一身來到云城...
在云城因為偶然間寫的材料被報紙刊登,被云城小學的老校長給請了過去。
他的社會背景非常簡單,在云城沒有親戚朋友,和同事間的關系也是不咸不淡,處于一種淡如水的狀態。
唯一的喜好就是每周5下班都要去林家燒味去買半只燒鵝。在這期間會與賣燒臘的店老板聊會天,基本也就一支煙的工夫,抽完一只煙就會帶著打包好的燒臘離開....
通過與學樣和街坊鄰居的走訪,并沒有什么與人有過節和矛盾的情形。
令葛飛龍當時不能理解和解釋的就是,為什么他會知道老林會去找他?他寫的那個字,到底是什么指向?是已經寫完了,還是未寫完?
是的,當時警隊也是按照這些疑點去調查的。
因為他有每周5買燒臘的習慣,并且和林氏燒味的老板比較熟絡,而且不只一次的喊他去他家喝酒。
另外,如果是寫的走字,是想說什么?自己寫這個目的是什么?如果單純的理解為是遺言,總是覺得很牽強。
如果是沒有寫完,那最可能和最讓人想到的就是他想人知道,趙字!
對,當時警隊通過調集數據和資料,將云市姓趙的長住人口和流動人口,都進行底朝天式的篩查,但沒并沒發現什么可疑情況。
不久,案子就被定性為自殺并結案。
但是案件的卷宗并沒有送進歸結完檔。因為夏義全的尸體在殯儀館里的第二天就失蹤了。殯儀館方面擔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也并沒有進行上報,而是用另外的尸體進行充數。在被定性為自殺后,火速焚化了事。
葛飛龍當時作為刑偵一隊的負責人,一直認為,這個案件有非常大的疑點,但卻不能找到突破點。因為無法找到突破點,就無法作為刑事案件,也就從正常流程上來講,并不能算是警方存在失職行為。因為葛飛龍堅持不完檔,導致他的仕途也同步停滯。但葛飛龍始終認為,這個案子不可能是這么簡單的,所以他一直沒有放棄,直到他后來從殯儀館即將退休的老館長處得到丟尸體的情況后,他更是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最后,這件案子按照正常案件處理流程被歸結完檔。
而他始終認為這是他從警經歷的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