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用還給我了。”
楊子妍想了想,沈知遇肯定是不想和自己有所交集,不用還給他的意思,大概就是隨手扔了吧。
“嗯。”
已經這么晚了,她是不可能說讓沈知遇上自己家來坐坐之類的話的。她在努力適應,但顯然還有些沒適應過來。
不知道是因為原身的恐懼,還是其他的原因。望著沈知遇在月光下清淺如水的眸子,她就感覺有些不自在。
“你,還有別的事嗎?”
“我是說,現在已經很晚了……”
沈知遇聽懂了她的潛臺詞,似笑非笑地往下壓了壓眼皮,漫不經心地抬頭。
他沉聲道:“你膽子倒是變大了。”
楊子妍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她又想起當時的場景,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往外冒。
眼前的少年挺直如松柏,卻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積威之勢。
她調整好心里的狀態,一身從容淡定,眸底含笑,“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原身總是會做夢,夢到自己被沈知遇關在一間小黑屋里,屋子里到處都是惡心的軟體動物。
她蜷縮在最陰暗的角落,哭得聲嘶力竭,也沒人來救她。
她的投湖,有求而不得的羞愧,但和長年的心理壓力也有著莫大的關系。
但那畢竟只是夢,現實生活中的沈知遇從來沒提過以前的事。
村長家風很正,給沈知遇的關懷也不少,他不是那種在陰暗中扭曲生長的人。
就算原身當時做法不對,可她也只是一個小孩子。這么多年的恐懼、害怕,難道還不足以抵消掉嗎?
如今是法治社會,沈知遇應該不至于做些什么的吧。
想明白了這些,楊子妍心里的底氣又足了點。
她斜倚在旁邊的墻上,彎起盈盈瀲滟的桃花眼,又故意重復了一遍,“我聽不懂哦。”
溫柔的月色撒在她素靜的臉上,黑寶石一樣的眼睛也靈動了起來。唇瓣嫣紅,嘴角勾笑。沈知遇與她對視,竟有幾分難言的狼狽。
他收起了那抹冷笑,幾步走到她的面前,按住了楊子妍的下巴,抬手往上勾起。
少年的身形總是欣長挺拔,因為楊子妍比他矮,沈知遇就不得不低下頭。
“你……”
他還想說什么,但是楊子妍的心已經亂了。她是真的還沒適應過來,不然她分分鐘可以成為渣女。
心里不停地告誡自己,沒事,他不敢做什么的;別害怕,這里的民風很開放的。
然而耳垂微紅,繼而臉頰開始泛紅,只有那雙清冽的眸子倔強且無辜。
不服輸的,糾結的,各種復雜的情感交織著。像只生生忍著,不讓自己炸毛的貓。
沈知遇只感覺什么東西輕輕地滑過去了,很癢。
他的手指瑩白如玉,微涼,貼著她的下巴,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的溫度。
他像是被燙到了一般,接連后退了幾步。
楊子妍深吸了口氣,勉強沒有失控,“你該回去了。”
沈知遇沒說話,她又羞又惱,轉身就走,步調都比平時快很多。
大門砰地一聲被關上,他茫然了很久,慢慢地抬起頭。
深夜里,還有幾聲鳥啼,或是蟋蟀的聲音。晚風吹過來,也是十分的燥熱不堪。
第一次見她時,他就是個不能動的廢人。在野外躺了一夜,身下是潮濕的污穢,蟲子在他身上蠕動。
楊子妍晃悠著兩個羊角辮跑過來,停在了他面前。經歷了太多的惡意,沈知遇第一次產生了類似于渴望的情緒。當那份可笑的希冀變成更難堪的侮辱,他竟認為本該如此。
沒有食物,水源,也沒有任何求生能力的他是活不過那個夏天的。然而每當他想放棄的時候,心里總會有某種執念,讓他掙扎著活下去。
在往后的幾年里,他和楊子妍沒什么交集。也就這一年半會插手小軒的事,就好像能護著當時那個狼狽的自己似的。
今晚,也許是風太熱,他突然覺得楊子妍尤其地可恨、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