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江作蘇先生相識二十五六年了。那時,他風流倜儻,意氣風發(fā)。投身于新聞,寄情于翰墨,生命的旨趣與情操的陶冶融會貫通,不疾不徐,讓過去的每一天都變成流金歲月。當年風華正茂時,我覺得他人情練達;如今他人情練達,又給人以風華正茂的印象。不違時勢,鍛煉人生,作蘇是成功者。
近幾年,我才知道作蘇先生喜歡書法。筆政之余,常得臨池之趣;公務(wù)之遐,不輟揮毫之樂。偶爾于朋友處看到他的書作,便覺有一股清泠之氣自他腕下生。點勾撇捺間,可揣摩他的學養(yǎng),起承轉(zhuǎn)合處,可琢磨他的境界。
日前,他以新出的《行書四字箴言》見贈。靜夜燈下翻來欣賞,頓時產(chǎn)生了春日踏青的感覺。
書法創(chuàng)作同文學創(chuàng)作一樣,不外乎兩點:一是怎么寫,二是寫什么。怎么寫是技術(shù)問題,寫什么是品格問題。若是只注重前者,便是形式主義,只注重后者,又失去了書法意義。一部好的書法作品,應(yīng)是兩者的完美結(jié)合。
作蘇在《行書四字箴言》自序中開宗明義地說:“箴,初始意思是縫衣的工具,后來作‘針’。箴言則是古代的一種文體,即規(guī)諫勸戒之言。箴言富有深刻的思想內(nèi)涵,簡短精辟易記易用,并常常附帶有感情色彩,包括貶義與褒義。”
這段話讓我讀到兩層意思。一是作蘇看重書寫的內(nèi)容。二是進入“天命”之年后,作蘇看重并理解了四字箴言中所蘊含的中華民族傳統(tǒng)的人生智慧。至于書法,作蘇只是在《自序》的最后淡淡說了一句:“余嗜書法,以書藝流布國粹,乃寸心向往之。”
好一個心向往之,沒有一個“淡泊高遠”的人生選擇,以及時時浮起的“思逐風云”的沖動,便不會產(chǎn)生此種“怡情物外,雪滌素懷”的要求。書藝是技術(shù)問題,技術(shù)不能左右人生而只能為精神服務(wù)。作蘇的心中有一個主次。主次即君臣,有君無臣不成氣象,有臣無君不成體統(tǒng)。主次亦可視之為皮毛,“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道盡了兩者的關(guān)系。
盡管作蘇先生淡言書藝。但他的心向往之的舉動就是“以書藝流布國粹”。因此流淌在四字箴言中的書藝,亦為大觀。作蘇的書法,行藏足窺見識,取舍全憑心意。字之結(jié)體,懂法度而不拘法度;謀篇布局,總以輕松流暢為宜。文人的書法,為世間看重的是書卷氣,但寫出書卷氣來,何其難也。火候不到則酸腐,火候過頭則乖戾。二者之于文人,如影隨形,作為文人的江作蘇,注意到了這兩點。因此,他下筆便見主意。當然,若以苛刻求之,他尚未達到“下筆如有神”的地步。不過,“下筆如有戒”的境地,已活潑潑地存于他心中了。
2010年8月22日于閑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