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車停停走走，到達終點站也不過花了四十分鐘。因班車沒有直達，想到奈何喬需要走一小段路。

她們沿著青石板大道往前飄，身邊時不時有鬼魂超越她們，但因為不趕時間阿楚也不急，跟著子石慢悠悠的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你投胎到哪個國家來著？中國？韓國？日本？”

阿楚搖搖頭：“為了避免鬼魂不滿意，抗拒投胎，這些都是保密的。”

子石有點失望：“我還想有機會去人間找你呢。”

“找我？”阿楚不解，“到時候我沒了記憶，你找我，我也不認識你呀……哦，估計會嚇個半死吧。”

子石順著她的話想象那個畫面，不由得笑出聲：“哈哈，好像有點好玩。”

“別別別，千萬別。”為了避免她越聊興致越濃，阿楚隨意挑了個話題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你知道我們走的這條路，叫什么嗎？”

子石當然不知道：“什么？”

“這就是黃泉路了。”

“……”子石瞪大雙眼張望腳下。

她始終以為黃泉路是一條泥濘小路，又錯了！

“喏，那條河，就叫忘川河。”阿楚指了指路邊的一條小河。

子石恍然地點點頭。回想起之前看的小話本，她信口拈來：“過了鬼門關(guān)，看到黃泉路，路邊有個三生石，石頭邊上是忘川河，河上有座奈何橋，橋邊有個孟婆在熬孟婆湯……”一口氣說完后，她得意地問，“對不對？”

“……只對了一點點。”

“……”子石啞然無語。人間的小話本再次成功誤導她了！

正在她想了解清楚的時候，阿楚指了指前面，說：

“喏，那就是奈何喬了。”

子石順著她的手指望過去，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們到達了目的地，一座偌大的高樓就豎立在她們的不遠處，而樓頂?shù)木薮笳信疲置鲗懼齻€大字——“奈何喬”。

原來，此喬非彼橋……

到了這里，家屬便不允許跟著了。

阿楚向子石道別：“就送我到這吧。”

子石雖然不舍，卻也明白只能如此。她叮囑道：“你回來后，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當然。”該說的都已經(jīng)說過，阿楚也不想多作重復(fù)，她只是上前一步，輕輕攬住子石，鄭重地說，“我一定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子石猛點頭。

“嗯？這不是石頭精嘛。”

一個陌生的略顯蒼老的女聲在她們身后響起。

聽到自己的名稱，子石回頭看向來人，阿楚順勢松開雙手。

來人居然是一位頭戴絨絨帽的老婆婆。雖頭發(fā)被遮住大半，仍能看出雙鬢微微發(fā)白，臉上亦布滿歲月的痕跡，笑瞇瞇的雙眼里布滿慈祥。

阿楚附在子石的耳邊輕聲道：“是孟婆。”

子石已經(jīng)猜到了。能輕易看穿自己的本體，想必法力比她高深許多，而這個地點，這個容貌，想必就是傳說中的孟婆了。

孟婆笑呵呵地走近她們，步伐倒是與外貌不同，異常矯健：“最近可有再感應(yīng)到五彩石了？”

子石尷尬地搖搖頭。日子太舒心，她都快把這事給忘了……

孟婆誤以為她自責，寬慰道：“不急不急。”看著她身旁的阿楚，再根據(jù)兩人先前的動作，不難猜到她們方才是在道別，孟婆樂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也該是你運氣好，恰好碰上我。走吧，我?guī)氵M去。”

子石一愣：“嗯？我也可以進去？”

“我孟婆想帶的人，哪還有不可以的。”

“……謝謝孟婆！”

孟婆交代一位女性員工毛羽非招呼她們，便忙去了。臨走前，語重心長地對子石說：“三界，就靠你了啊……”

子石心想不至于吧，但她對著長輩也不敢太過逾距，只微微躬下身子，目送孟婆離去。

見她飄遠后，子石才舒了口氣。

毛羽非查閱了下人間的動態(tài)，告知她們阿楚的“媽媽”預(yù)產(chǎn)期是在三個月后，距離進產(chǎn)房還有很長的時間。見阿楚有轉(zhuǎn)輪卡，她說現(xiàn)在可以帶她們到優(yōu)等休養(yǎng)室休息。房內(nèi)可提供餐飲，也有電視、游戲機等娛樂設(shè)施可供她們消遣，當然，亦有床鋪可供她們休息。若她們沒興趣，她也很樂意先帶她們在周圍逛逛熟悉下環(huán)境。

子石與阿楚自然是選擇后一項。

此時她們正在搭乘電梯去往二樓。

子石看著電梯內(nèi)的樓層介紹：

一樓——商業(yè)廣場

二樓——娛樂廣場

三樓——休閑廣場

四樓——餐飲廣場

五樓——人類通道?休息層?01

六樓——人類通道?休息層?02

七樓——人類通道?休息層?03

八樓——人類通道?休息層?04

九樓——人類通道?休息層?05

十樓——人類通道?休息層?06

十一樓——人類通道?休息層?07

十二樓——人類通道?休息層?08

十三樓——人類通道?休養(yǎng)層?01

十四樓——人類通道?休養(yǎng)層?02

十五樓——人類通道?休養(yǎng)層?03

十六樓——人類通道?休養(yǎng)層?04

十七樓——人類通道?投胎通道

十八樓——動物通道?休息層?01

十九樓——動物通道?休息層?02

二十樓——動物通道?休息層?03

二十一樓——動物通道?休息層?04

二十二樓——動物通道?休息層?05

二十三樓——動物通道?休息層?06

二十四樓——動物通道?休息層?07

二十五樓——動物通道?休息層?08

二十六樓——動物通道?休息層?09

二十七樓——動物通道?休息層?10

二十八樓——動物通道?休息層?11

二十九樓——動物通道?休息層?12

三十樓——動物通道?休養(yǎng)層?01

三十一樓——動物通道?休養(yǎng)層?02

三十二樓——動物通道?休養(yǎng)層?03

三十三樓——動物通道?休養(yǎng)層?04

三十四樓——動物通道?休養(yǎng)層?05

三十五樓——動物通道?休養(yǎng)層?06

三十六樓——動物通道?投胎通道

三十七樓——工作區(qū)?01

三十八樓——工作區(qū)?02

三十九樓——餐飲區(qū)?01

四十樓——餐飲區(qū)?02

四十一樓——宿舍區(qū)?01

四十二樓——宿舍區(qū)?02

四十三樓——宿舍區(qū)?03

四十四樓——宿舍區(qū)?04

四十五樓——宿舍區(qū)?05

四十六樓——露天花園

因鬼魂等待投胎的時間不定，奈何喬內(nèi)一共設(shè)立了兩百九十萬間房間供鬼魂暫住，其中又分成普通休息室以及優(yōu)等休養(yǎng)室。休息層一層有一萬二千間房，休養(yǎng)層一層有五千間房。

普通休息室內(nèi)部僅有必備的家具，而優(yōu)等休養(yǎng)室內(nèi)可以算得上“應(yīng)有盡有”，有娛樂設(shè)備，每日亦有免費的餐飲提供。

當然，普通休息室無需繳納積分便可入住，而優(yōu)等休養(yǎng)室一天需支付0.2積分。

為了避免鬼魂等待的期間無趣，特意設(shè)立了吃喝玩樂四個樓層，也就是一二三四樓：一樓商業(yè)區(qū)，擁有各大賣場；二樓娛樂區(qū)，擁有KTV與室內(nèi)娛樂設(shè)施等；三樓休閑區(qū)，擁有SPA館以及健身房等；四樓餐飲區(qū)，擁有各個國家的美食以及咖啡館等。

因樓層的面積廣，若想逛完一整層，即使鬼魂的行動速度較快，也需花上兩三天的時間。

子石一行一行地數(shù)著，見后面十層的樓層按鈕是暗的，猜測應(yīng)該非專用電梯無法上去，也就沒多想，問了另一個問題：“怎么哺乳動物的比人類的多這么多？”都將近一倍了。

毛羽非回答：“動物每日的生產(chǎn)率較高，而且它們賺取積分相對而言比較簡單，所以更受歡迎。”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為什么會比較簡單？”

“額……”毛羽非腹誹：這不是常識嗎怎么連這都要問。但想到子石的身份，她釋然了，或許作為石頭精的她身負重任，一心修煉鮮少出門吧。

這般想著她詳細地解釋道：“無論人類或者動物，每在人間待上一年，便會自動積累一積分。但人類的人生不好掌控，也許走完一生，積分扣光不說，還得入地獄受罰。而動物就簡單多了，除非惡意傷人，否則活多少年就算多少積分。”

“那……跟人類一樣，可以選擇想要投胎的動物種類嗎？”

“當然不行，隨機的。不然大家都搶著選擇投胎深海動物，很容易造成混亂。”

子石恍然，所以上次那個大漢那么窮追不舍，便是因為他好不容易幸運投胎到寵物狗，正常來說十幾積分手到擒來，卻不料遇上了壞主人，一年都活不了。

子石輕輕捅了一下阿楚，不解地問：“既然動物這么容易賺積分，你為什么還要投胎做人？”

阿楚一愣，下意識地反駁：“只要做個好人，積分不是更多嗎？”

“好像也是……”

毛羽非暗自嘆了口氣。

話雖如此，但他們可曾想過，每一世的環(huán)境與接觸的人不同，因此造就的性格也大相徑庭，并不是說，你前幾世是好人，下一世就一定是好人。

可似乎，他們都有謎一般的自信呢。

不過，做人，的確比做動物的生活更加多姿多彩。

可她們只在娛樂廣場逛了不到十分鐘，連個娃娃機都還沒碰到，毛羽非掛在胸口的工作小面板就突然響起了提示音，與此同時，阿楚的手環(huán)也收到了新消息。分別是：

請立即引導您的客戶前往十七樓?人類通道?投胎通道/請立即跟隨您的指引員前往十七樓?人類通道?投胎通道

阿楚的“媽媽”，早產(chǎn)了。

事發(fā)突然，自然就沒時間繼續(xù)逛了。

毛羽非示意她們掉頭，往電梯方向走：“跟著我。”

子石點點頭，跟了上去。可前進沒幾步，她頓住，回過頭看向還愣在原地的阿楚：“阿楚？”沒有反應(yīng)，她飄回阿楚身邊，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我們該去十七樓啦。”

阿楚這才回過神。她看著子石，面上明顯帶著不安：“我……”

子石這才察覺到不對勁：“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阿楚苦笑著搖了搖頭，自嘲自己臨到頭了，卻突然萌生怯意。

如果……她下一世是個壞人呢？不僅無法贖出她的老公，可能連自己都要搭上……自己當初怎么就不選擇投胎做動物呢？為什么要這么自信呢？

明明經(jīng)歷了好幾世，卻仍對未知的將來感到迷茫與恐懼。

可是，若現(xiàn)在反悔取消投胎，不僅會因攪亂秩序扣50積分、100年內(nèi)不允許領(lǐng)投胎號，還會牽連到她人間的“媽媽”，可能會生個死胎，也可能會因難產(chǎn)而死……

不，她無法承擔這種后果，也決不可以因恐懼而退縮。

阿楚沖子石擺擺手安撫她，深吸了幾口氣平復(fù)心情，才道：“沒事，我們走吧。”

?

毛羽非根據(jù)指引信息，帶領(lǐng)她們搭乘投胎層專用的快捷便車，前往阿楚所屬的投胎通道。一位工作人員接待她們，毛羽非從他手里接過一小瓶口服液，而后遞給阿楚。

阿楚問都不問，直接打開瓶口，一口喝下。

見著子石臉上的疑惑，毛羽非見怪不怪了，率先開口解釋：“這是孟婆湯。”

子石聞言詫異地瞪大了雙眼：“孟婆湯居然是口服液？！不是在一個大砂鍋熬成一碗一碗的湯嗎？”

奈何橋是奈何喬她能理解，可誰能想到，話本上所描述的，一個老婆婆在奈何橋邊在一個大砂鍋旁辛苦熬制的孟婆湯，居然是一瓶瓶口服液……

行吧，又是“謠言”。

“遠古時期，的確是由孟婆親勞親為熬制，不過隨著科技的進步，現(xiàn)在孟婆只需監(jiān)管孟婆湯的生產(chǎn)、包裝就可以。哦，兩個工作區(qū)其實就是生產(chǎn)區(qū)。”

“哦……”

行吧，偉大的科學進步！

喝完孟婆湯，阿楚便該走了。她跟子石道別后，便踏入了傳送帶上的小隔間，透過玻璃門，她再次不舍地跟子石揮手道別。

子石亦是不舍，她不住揮舞著雙手，直到阿楚所在的小隔間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她有點惆悵，但不忘跟毛羽非致謝：“麻煩你了。阿楚投胎了，我也該走了。”

毛羽非卻沖她搖了搖頭：“不急，等等。”

她說著打開工作面板，只見界面上是一位躺在床上哀嚎不斷的產(chǎn)婦，而她所處的背景，正是一間略顯破舊的小產(chǎn)房。

這是……

子石不禁探頭細看：“這是阿楚的‘媽媽’？”

毛羽毛察覺到她的靠近，短暫的糾結(jié)后，“嗯”了一聲。因鬼魂投胎不允許有家屬陪同，子石是個例外，她一時半會也不知道可不可以讓她看到這一幕。轉(zhuǎn)念一想，既然孟婆破例允許她進來，想必是默許她可接觸到任何一面吧。

畢竟，她的身份特殊，也不算是阿楚的家人。

子石聽著那聲聲悲泣痛楚的哭喊，暗自打了個冷戰(zhàn)：“她應(yīng)該很疼吧……”

“當然。”毛羽非將界面往她的方向遞了遞，詳細地說道，“她現(xiàn)在還不一定投胎成功。因為陰間不允許過分干涉人間，所以無論投胎者作了什么投胎選擇，都有可能因各種意外導致投胎失敗。”

“嗯……意外可就多了，可能是產(chǎn)婦體力不足、保大棄小、胎兒窘迫等等。”

“如果是不可抗原因，那么直接中斷這輪投胎，將投胎者原路送回奈何喬，等系統(tǒng)按她的選擇重新篩選家庭。”

子石聽得異常認真，她追問道：“那如果是出生沒多久就……額，死了呢？”

“你是說新生兒夭折？這就不屬于不可抗原因了，只能說投胎者倒霉，一面世就直接結(jié)束了一生。”

“……”子石無言以對。

總感覺有點不對勁，卻又覺得無錯可挑。

就在她糾結(jié)的這時，工作面板突然傳來一聲哇哇大哭。

原來在她們說話的期間，阿楚的“媽媽”已經(jīng)順利生下了寶寶，小嬰兒阿楚在護士的手里放聲大哭。

幸好，雖是早產(chǎn)兒，但也順利投胎了。那么，無論她是否會如她們剛才所聊到的夭折，都不關(guān)毛羽非的事了。

這么想著，毛羽非便要收起工作面板：“我送你出去吧。”

“等等……”子石拉著她的衣袖，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讓我再看阿楚一眼吧……就一眼！”

“……就一眼。”

“好！”

子石捧著工作面板，看著界面上紅彤彤又皺巴巴的小阿楚捂嘴偷笑，阿楚可真丑啊。而她的身后，她的“媽媽”此時面上盡管充滿疲憊，可雙眼卻緊隨著阿楚的身子，臉上洋溢著輕松與初為人母的歡喜。

嗯，希望阿楚能幸運地遇上戶好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