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宇宙中，一顆藍色的星球表面高樓林立，而層層沙土的地殼之下，越過重重的巖石層與各類礦物質(zhì)，是人類無法企及的地方。這里，便是人類所稱的陰間。

陰間以本初子午線為界，分割成四個區(qū)域，分別管理地球表面東南西北各個方位國家的陰間事物。

而我們要說的故事，便發(fā)生在“東府”，也被稱為——陰曹地府。

古色古香的街道兩旁林立著眾多商業(yè)店面，倒與人間的古鎮(zhèn)十分相似：復(fù)古的外表，內(nèi)里卻是現(xiàn)代化的各式商品。街上行人不斷，如人間的市中心般熱鬧繁華。但若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行人們均是漂浮前進——這，便是鬼魂了。

眼下正是正午，茶樓內(nèi)的客人并不多，只零零散散坐著幾桌。而在落地窗邊坐著兩位女性鬼魂，一位扎著高馬尾化著當下精致的妝容，另一位披著齊腰長發(fā)僅抹淡妝。兩人旁若無人地聊著新鮮八卦：

高馬尾：“嘿，聽桃止山的小鬼說，石頭精今天一大早就來我們地府了！”

齊腰長發(fā)：“嗯？那顆大帝君養(yǎng)了幾千年的石頭？”

高馬尾：“廢話，不然能是哪個……之前那顆不是被五彩石殺了嗎。”她說著挑高了眉，故作神秘地問，“你猜，它來我們地府做什么？”

在兩人的隔壁桌，坐著一位白衣黑發(fā)的俊秀少年。不怪他偷聽，兩人的討論聲太大，又恰好引起了他的興趣，不禁好奇地豎起兩只耳朵，期待下文。

齊腰長發(fā)：“這我哪能知道呀。”

高馬尾得意地為她解惑：“我聽說呀，大帝君準備給她找夫婿，她反抗無果，才嚇得逃到這來了。”

齊腰長發(fā)一驚：“這不能吧，它才成精十六年，不還是個小娃娃嘛！”

“嘿嘿，這你就不懂了吧。它與我們可不同，是個精怪，雙修能大增修為。大帝君這不也是希望它早日找到五彩石，好除卻他的心頭大患嘛。”

“那也沒聽說先前那位得雙修呀。”

高馬尾一臉怎么你還不明白的表情：“當初也不知道石頭精能感應(yīng)到五彩石呀，這不，沒能好好教養(yǎng)它，導(dǎo)致它修為不夠釀成了悲劇。現(xiàn)在可不一樣了，我聽說大帝君可寶貝這顆石頭了……”話還沒說完，她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噗嗤”。

是誰，偷聽還敢笑話她？！

高馬尾怒目圓睜，轉(zhuǎn)過身面向始作俑者，見他一臉憋笑的表情更是怒火中燒：“你這人，怎么偷聽別人說話呢。”

少年學(xué)她說話：“你這人，怎么胡說八道議論別人呢。”

“……關(guān)你什么事！”

“關(guān)你什么事~”

高馬尾一時語塞：“……”

“算了，別跟這種鬼計較。”齊腰長發(fā)示意她看少年的手腕，上面空蕩蕩的。

陰間的合法鬼魂均有手環(huán)，不可摘卸，是如人間身份證般的存在。手環(huán)除了作身份標識之外，還負責記錄其的積分。而沒有手環(huán)的鬼魂，只有一種可能——犯了雖不至于入地獄的大錯，但也難辭其咎，會被陰律司剝奪合法權(quán)益，并強制摘除手環(huán)，趕出酆都城。任其在城外荒蕪的野鬼村自生自滅。

但，總有一些不死心的悄悄潛入酆都城，試圖求饒求情。這也是遵紀守法的鬼魂避讓不及的。畢竟，大多還是不愿惹麻煩，怕沾上了，就甩不掉了。

野鬼村的鬼，可沒什么好失去的了。

高馬尾一臉嫌棄：“難怪品行不端。”

少年郎皺了皺鼻子，控訴道：“你背后說我壞話，還罵我！”

高馬尾聞言一愣，與齊腰長發(fā)對視一眼，均從彼此的眼里看到不可置信——難道他就是石頭精！不會這么倒霉吧……

齊腰長發(fā)穩(wěn)住心神，露出親切的笑容，問：“若你能證明你是石頭精，我們自會好生跟你道歉。可若你欺騙我們……呵，他們怕你們野鬼報復(fù)，我可不怕，我自要報官，讓官爺治你！”

這要求似乎難倒了少年郎：“證明？怎么證明？”

高馬尾見狀松了口氣，她不屑地笑：“石頭精在泰山府居住十多年，身上總有一兩個府里的物件吧。你拿出來給我們瞧瞧。”

“物件……”少年郎苦惱地撓撓下巴，“可我今天匆匆出門，什么都沒帶呀。”

高馬尾一聲嗤笑，正欲說什么時，卻見少年郎眼睛發(fā)亮，目光灼灼地笑道：

“我知道了~”

話音剛落，只見少年郎一個轉(zhuǎn)圈，五官雖沒大致區(qū)別，但身形可是以肉眼可見地發(fā)生了變化——由俊秀的少年外形轉(zhuǎn)而成為一位嬌憨的小姑娘！

這……！！！

要知道，普通鬼魂想更換性別可是得到醫(yī)療署辦理復(fù)雜的手續(xù)過后才允予批準。而鬼神與妖精們雖擁有法力，但可隨意轉(zhuǎn)變性別的，只有原本就沒確切性別的石頭精啊！

兩人當場愣在了原地。

還是齊腰長發(fā)反應(yīng)迅敏，她“撲”地跪下：

“我們不該背后擅自議論您，請您大人大量，饒我們一回。”

高馬尾神色恍惚，嘴里念念有詞：“怎么這么巧，我有這么倒霉嗎……”

少年郎，不，是小姑娘，只見她粲然一笑：“我就是石頭精啊，我可沒騙你們。”

齊腰長發(fā)拉了拉高馬尾的手，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跟著跪下：“我不該聽小道消息，對您的生活妄自揣測。我有罪，我愿意自罰，請您大人大量，別向大帝君稟報。”她說完抬起手，狠狠地往自己的臉上扇過去。

小姑娘被她這行為唬得一愣，不悅地擰緊秀眉：“你這是作甚。道歉不過一句話的事，自殘做什么？”

高馬尾：“……”所以她自作聰明了？正在她糾結(jié)要怎么做的時候，一個鬼影一閃而過來到她的身前，也是小姑娘的身前。

“小主子，您真是讓我好找。”來人是大帝君身邊的隨從，“大帝君在酆都府等您呢。”

小姑娘看著來人一臉無語。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悄悄出了府，沒想到白忙一場，還這么快被發(fā)現(xiàn)了蹤影。

隨從這才發(fā)現(xiàn)跪在地上的兩人，他不解地問：“這是……可是她們冒犯了您？”

高馬尾與齊腰長發(fā)聞言瞬間僵在了原地。

小姑娘撇撇嘴，不欲回答，只說：“走吧，別讓大帝君久等。”頓了頓，對地上的兩人說，“我可不是逃婚，你們以后別胡說哦。”

原來如此。見她不想計較，隨從也懶得操心了。兩人一前一后飛往城中心——酆都府。

待兩人的身影飄遠之后，高馬尾仍一臉憂心忡忡：“幾百年不出府邸的東岳大帝居然如此寵愛她，完了完了，我這鬼生算是完了。”

齊腰長發(fā)寬慰她：“頂多就是扣個十分二十分，不會那么過分的。”

“要是她胡攪蠻纏跟大帝君胡說八道，大帝君又徇私，怎么辦啊？”

“那……只能希望酆都大帝秉公處理了。”

高馬尾聞言稍稍心安。是啊，除了至高無上的東岳大帝，還有大公無私的酆都大帝呢。總不至于，因為她說了顆石頭幾句，就草芥鬼命吧。

?

【酆都府】

主座上坐著東岳大帝，酆都大帝則候在一旁。

子石屈下身，向兩位請安：“大帝君，帝君。”

東岳大帝原本在沉思，聽到她的聲音緩緩掀開眼皮：“你可是有發(fā)現(xiàn)了？”

“不瞞大帝君，子石今晨打坐，察覺到地府方向有微弱的靈石感應(yīng)，本想確認后再稟報您……”子石說著跪下，“恕子石無能，驚動了您，卻讓您失望了。”

東岳大帝面帶驚喜：“你倒是進步神速。”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嘆了口氣，“要是先前我能管教好你哥哥，他也不至于……”察覺到自己失態(tài)了，他清清嗓子，“起身吧。”

子石依命緩緩站起身。

“你先留在地府吧。”東岳大帝心想，或許離得近，感應(yīng)會增強。可最近府里新接收了幾位科學(xué)家，正忙著計劃商議科技發(fā)展，眼下還真走不開。可是……找五彩石這事，也是刻不容緩。

糾結(jié)再三后，他對站在身側(cè)的酆都大帝說：“這些日子，就勞你照顧她了，若有動靜，立馬派人聯(lián)系我。”

酆都大帝微微屈身，以示自己明白。

東岳大帝滿意地點頭。他望著下方一臉天真的子石，打趣道：“如果你聽我的，就不必這么辛苦。怎么，王真人待你不好么？”

子石皺皺眉，抗拒的神態(tài)一覽無遺。他口中的王真人是五方鬼帝其一，先前全權(quán)教導(dǎo)自己的“哥哥”，而現(xiàn)在雖說自己不歸他教導(dǎo)，但從去年開始，大帝君便經(jīng)常提議讓她與王真人雙修，以求事半功倍。

可她非常不喜歡王真人。不知道為什么，一看到他就忍不住犯惡心。

“若一年后仍未有進展，真人便會娶你進門。他一個鬼帝，還會配不上你不成。”言下之意，便是別不識抬舉。

子石很郁悶，這根本不是配不配的問題。她呼了口氣，正欲反駁時，聽到酆都大帝如是說道：

“大帝君，幾千年都過來了，也不差這一兩年。我算是最了解五彩石的鬼神了，既然她在我這，我自會將我所知的一一傳授予她，也會督促她修煉。”頓了頓，他補充道，“她眼下不過是個小娃娃，莫勉強她了吧。”

東岳大帝面色不改，但內(nèi)心已被說動。的確是如酆都所言，不急在這會，再者，若真把子石逼急了，對他可無益。

他裝作無奈地長嘆了口氣，妥協(xié)道：“也罷，牢你多費心了。”目的達成，他不再逗留，揮一揮衣袖，頓時消失于酆都大殿中。

子石見狀長舒了口氣，對著大殿上的酆都大帝作揖道：“感謝帝君幫子石說話。”

要知道，前幾次每每聊到這個話題，總是不歡而散。她明白大帝君是為了提升她的修為，可她不愿意走這個捷徑，更不愿意與不喜之人親近。

“唔使客氣。”

“……？？？”

“嗯？聽不懂粵語？”

子石迷茫地搖了搖頭。

“you’re welcome？”

“……？？？”

“竟連英語都不會。”酆都大帝無語地看她。

“粵語，英語，是什么？”

“……你知道我們的陰曹地府，也稱為‘東府’嗎？”

子石點點頭。

“顧名思義，‘東府’負責管理人間的東方國家的陰間事物。而因其中中國的人口最多，所以地府通行的語言便是中文。但除了中文，還有許許多多的語種。粵語是中國的一種方言，而英語是西域、也是人間的的通用語言。”見子石仍然一臉迷茫，他不禁問道，“你這十六年，大帝君都教了你什么？”

終于問到自己會的問題了，子石自信回答：“打坐修煉早日找到五彩石！”

“……”

“哦，還有禮儀！”

他扯了扯嘴角：“一加一等于幾？”

“……？？？”

他無語地搖頭：“原來是個只會打坐修煉的小呆子。”

“……”喂喂喂，就算我不懂什么粵語英語等語，但小呆子我可聽得懂！

酆都大帝如下了決定般拍了下手：“明天，嗯……”他糾結(jié)地上下打量她，雖是青少年的模樣，但……

“你就從小學(xué)知識學(xué)起吧。”

“小學(xué)知識？”子石不解的重復(fù)了一遍，“可我不應(yīng)該專心修煉嗎？”

“若你往后不想再被人說是小呆子，就聽我的。”

“……好！”

“明早八點，我會命人帶你去學(xué)堂。”

“是！”

?

子石離開后，一個鬼魅黑影自柱子上緩緩浮現(xiàn)，一團黑霧籠罩著他，看不清樣貌，只見他發(fā)出一聲怪笑：“這小娃娃怎的比我還慘，居然連一加一都不會！”

酆都大帝也是無語：“怕是大帝君一心只想讓她找到我，覺得學(xué)習(xí)會讓她分神吧。”

“哼，我本以為她幸運脫離了王真人的魔爪，沒想到老頭居然要讓他們雙修！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他說著飄到酆都大帝的身前，“主君，我們殺了他吧！也算是為地府除害了！”

酆都大帝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許殺生。”

“唉，您總是這樣。他們一個個的巴不得殺了您，您又何必委屈自己呢。”

“我本就罪孽深重，何來的委屈。”

黑霧是知道他性子的，聞言不再糾纏，轉(zhuǎn)了個話題：“這小娃娃方才說到地府有響應(yīng)，是感應(yīng)到他了嗎？嘿，我都得到二十歲才能有所感應(yīng)，大帝君的寵愛果然不一般。”他的語氣酸溜溜的。

“但，卻成了個連生活常識都不懂的小呆子。”

“要我說，我們就該趁現(xiàn)在收攏她，免得她日后與我們對抗。”

“一切隨緣吧。”

“那……主君，怎么說我們都是一脈，不如我去她身邊照顧她，在她遇到難題的時候也好提點她一二。”

酆都大帝目光幽深地看著他，眼神中帶了幾分審視。正在他快頂不住壓力而微微發(fā)憷的時候，終于聽到酆都大帝的首肯：

“不要傷害她。”

“是！”

“你去問下周先生，最近可否有空。”

“是！”

黑霧緩緩凝成人形，向酆都大帝深深鞠了一躬，退了下去。

在大殿中僅剩自己后，酆都大帝難得露出疲憊的模樣。他何嘗不知道，想長久生存，就必須拉攏子石。

可他懶得費心思，也不愿這么做。

他曾承諾過她的，眼下都已經(jīng)實現(xiàn)，那么，是生是死一切隨緣吧。

東岳大帝怎么也想不到不知道，他辛苦培養(yǎng)的石子不僅沒死，還倒戈了并改名為黑霧。而陰曹地府中他最為信賴的的酆都大帝，便是他苦尋幾千年的五彩石所假冒的——他的真實姓名，是——

石無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