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看著眼前一臉平靜卻又幾近瘋狂的男孩，終于確定了，楚疆說的是對的，這個男孩就是一個惡魔。

朝露提醒道：“你殺了慕容子康，他是長陌的二皇子，長陌不會放過你的。”

楚淮冷笑道：“那又如何？都說長陌是五宗之一，高手如云，可我不怕它。因為，我已經有你了。”

朝露皺眉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楚淮看著朝露，微笑著說道：“沐之，離開永夜多年，你不會忘記了自己本來的模樣吧。”

朝露內心一痛，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如鯁在喉，發不出一點聲音。眼睛一陣酸痛，卻又流不出半滴眼淚。這是朝露離開永夜多年之后，第一次，被人撕破偽裝。很多時候，她嘗試著遺忘、躲避，將過往的記憶徹底塵封，不再想起。可如今，男孩將她的傷口撕裂，狠狠地在上面插了一刀。還未愈合的傷口，再一次鮮血淋漓。

楚淮接著說道：“你是我計劃中的一環，等我殺了哥哥之后，我需要借用你的力量，有了你的力量，我便可以在哥哥的尸骨上，建立一個前所未有的偉大宗派，這個宗派將遠勝長陌秋瞑暮云山，到時候，這片土地上不會再有五宗。只會有一個統一的最偉大的宗派，和唯一的宗主。”

聽到這兒，朝露冷笑出聲，她說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這片土地要是那么好統一，我便不會像現在一樣，到處流浪了。”

楚淮認真地說道：“你到處流浪，是因為你太過軟弱。我和你不同，我經歷過最冷的寒冬，內心早已如同千年玄冰，堅硬無比。所以，我會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情。”

朝露一臉嘲諷地看著他，問道：“你去過北原嗎？”

楚淮想了想，搖頭道：“沒有，怎么了？”

朝露道：“沒去過北原的人有什么資格說自己經歷過最冷的寒冬呢？”

楚淮微笑，認真地說道：“好，我會聽從你的建議，去北原看看的。”

這時，遠處傳來了一聲猛獸的嘶吼聲，驚天動地。

楚淮望著遠方，說道：“真遺憾，沒時間和你聊天了。你就在這里待著吧，待這次決戰之后我們再聊。”

說完，朝露只覺得渾身一緊，不知從何處飛出的繩子將朝露牢牢地捆住，朝露一時動彈不得。

四周的輕紗紛紛灑落，如潮水一般將朝露淹沒在其中。

楚淮招招手，慕容連和蕭善從的尸體飛了出去，躺在了房間的正中央。

“砰”地一聲，山門被人劈開，光芒灑了滿室。一名少年從萬丈光芒中緩緩地走了進來。

楚淮放下了茶盞，站了起來，他笑道：“哥哥，你來啦。”

來的人正是楚疆，他手持光翼，走到楚淮的面前。

楚疆問道：“二殿下在哪里？”

楚淮微笑著說道：“哥哥別急啊，你的殿下不就躺在那兒嗎？”

楚疆順著楚淮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慕容連，他松了一口氣，三步并兩步地跑了過去，扶起慕容連。

“二殿下。”他喊道。

慕容連沒有回答。

楚疆內心一陣恐懼，早在他接觸到慕容連的那一刻，他就感覺到了，慕容連渾身冰冷，如深冬的寒冰。

楚疆想到最壞的可能，但他不愿意相信，甚至不敢去驗證自己的想法，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二殿下……二殿下。”

楚淮大笑道：“哥哥，你別叫了，他再也不會醒過來了，他死了，在帶他回子規山的路上，我就把他給殺了。”

楚疆愣在了原地，內心的恐懼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悲傷和憤怒，十年來的恩情、怨恨、自責、慌亂在那一刻如同火山般徹底爆發。

楚疆的眼神如同猛獸，幾乎要將楚淮撕碎，他咆哮道：“楚淮，我要殺了你。”

楚淮收起了笑容，他看著憤怒的楚疆認真地說道：“真巧，哥哥，這也是我想對你說的話。”

楚疆舉起光翼，長劍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憤怒，迸發出無數道耀眼的光芒，如同天上的太陽。

楚淮沒有武器，但是他在子規山布局多年，這里的土地、草木、輕紗甚至是空氣都是他的武器。

楚疆的身影如同一道閃電，穿透了黑暗，來到了楚淮身前，然后一劍劈了下去。

楚淮的身體被劈成兩半，卻并沒有淋漓的鮮血。而是從中飛出無數只黑蝴蝶，那是長陌獨有的黑羽蝶，輕巧美麗，且有劇毒。

黑羽蝶向楚疆撲去，楚疆并沒有閃躲，他手中光翼的光芒更甚，將整個房間都籠罩在其中，那些黑羽蝶在撲向光明的一瞬間，全部被溶解成了無數的粉塵，灑落在地面。

黑白交織的地板上蒙上了一層黑色的粉塵。楚淮的身影出現在了楚疆的背后，他說道：“光翼，這把劍真的很適合哥哥呢。哥哥就是這樣啊，生活在萬丈光芒中。而我，不過是黑夜里的蝴蝶，一旦接觸到光，就會被毀滅成塵埃。”

楚疆沒有說話，他舉起長劍，再一次向楚淮刺去。

楚疆速度、力量都是頂尖的，可楚淮擅長幻術，他的身影琢磨不定，一盞茶的功夫，楚疆已經刺中了七百個楚淮了，可那些都只是黑羽蝶的幻影，地上的黑色粉塵越來越厚，楚疆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終于，在刺中第七百零一個楚淮時，真正的楚淮因為躲閃不及，被光翼刺中了左臂。

楚淮悶哼一聲，極速后退，拉開了距離。

楚疆并沒有急著去追，剛剛的幾招，耗費了他大量的靈力。他臉色蒼白，大口喘著氣。

看著不遠處正在為自己止血的楚淮，楚疆內心的仇恨如同翻滾的潮水。

他說道：“為什么？為什么你還活著？你一出生便害死了母親，后來又害死了疼愛我的父親、我的朋友、我的老師。父親說的沒錯，你就是一個惡魔，是來討債的。為什么你要出生，為什么你還活著。你為什么沒死，為什么？”

楚淮的手上的動作僵住了，他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楚疆，瞳孔里一片清明。

他說道：“那哥哥，你能告訴我為什么嗎？為什么你和所有人一樣，把母親的死怪罪到我身上，明明那個時候的我只是一個尚未出生的孩子，并不是我自己選擇了出生，并不是我故意讓母親難產，你們明明知道，這一切只是一個意外的悲劇，可你們卻將這悲劇的憤怒發泄在我的身上。哥哥，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嗎？”

楚淮望向遠方，回憶起了遙遠的過去，他冷笑道：“真是可笑啊，哥哥，明明我們是雙胞胎，憑什么，你的出生便是楚家的希望，是光明的象征，而我的出生便是害死母親的罪惡，是邪惡的陰影。哥哥，你告訴我，憑什么，難道就因為你早出生了幾個時辰，所以你就干干凈凈，母親的死便全是我的錯，與你沒有絲毫關系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