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隱隱下，聞得佩劍鏗鏘聲，我循聲而望，即見恪言對我側顏凝眸而視，神色幽幽里有著無盡的憐惜與不安。

我避開他的眸光，默默地把頭埋在晉王肩上，“有勞晉王送我回憲云殿。”

慕容洵果真抱著我直至我住的憲云殿偏殿，他不顧宮婢驚異羨慕的眼光把我放在寢床上。

身軀傾倒的那刻，他與我的青絲纏繞，手順著他的脖子縮回，勾帶起他細膩柔滑的一縷發絲。眸中的他芳菲桃花染面，長眉入鬢，原本冰冷的氣息也帶了微醺的醉意般朦朧，我臉頰有濕柔的觸感輾轉而過。

片刻的失神后，他已然走了幾步遠了，好似剛才的那個吻與他無關，“你今晚早點休息，本王去拜會下陳貴太妃。”

清暉拖著他斜長的影子，緩緩消失在偏殿。

有宮女悄然為我換下已經臟得不行的襪子，擦拭干凈我的雙足，我木然躺著，腦子里清醒如初。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愿意隨晉王出宮，還有其他原因。

除了有些放不下那個尚不明身份且是敵是友的琴姬之外，我深知我在此時離開，惹怒了靖帝，他一定定會找借口攻打建州，建州雖富強，卻也經不起北靖的一次雷霆之擊。況且南邊欒陽小朝廷還是不足以鼎立于一方，暫時還牽制不了靖帝的野心。

上元節一過，宮里比以前更加熱鬧了，聽鎖煙說起靖帝新納了當朝丞相大人林相的雙生花女兒為妃。大的為燕妃，小的為綰妃。

“林丞相還上書過皇上，以幼女不堪服侍靖帝的大任為由，請求靖帝遣返出宮。”鎖煙十指劃過盛滿梔子花汁的百青蓮花銅盆發出霍啦的一聲，繼續笑著道，“姑娘，你知道皇上是如何打發林丞相的嗎？”

我將太妃才抄好的經文疊起來，“可憐林丞相老來得女，本就視她們姐妹為珍寶，一朝為妃，表面無比榮耀，只怕丞相也知道并非殊榮……”

鎖煙點頭，“聽說皇上看了林丞相的折子后，立馬就回千鈞樓一夜召同時幸燕、綰妃。第二天在朝堂上，皇上還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大贊兩位妃子的床笫之私……”

她羞澀的臉頰紅彤彤的，說不下去靖帝的行為，眼里已然有著深深地厭惡。

靖帝以前再殘暴，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荒淫無度，以前的他，只是胡亂殺人。

“菩薩面前怎可出言不遜，況且不得妄論朝綱！”太妃幽靜地看著鎖煙，眼里帶著無盡的冷意，“皇上圣明在上，自是不會寒了前朝老臣的心。”

我猛地被太妃一句話醍醐灌頂，是啊，靖帝多年以來雖然昏庸，但前朝有老臣維持倒也安然無恙，戰事有幾位賢能的王爺，所以北靖一直能如此強大。

但是誰將靖帝的殘暴荒淫引渡到前朝重臣身上。欲撼大樹先斷其根基。這果真是很好的一步棋。

缺月掛疏桐，漏短人初靜，我穿過密密匝匝的竹林小道，勁直到落水殿的第二層，這里是靖帝賜予琴姬乘涼的風翠臺，取為’水殿風來珠翠香’之意。

風翠臺上，琴姬獨自站在帷幔前面，如墨池才泡就的長袍裹住她妙曼有致的身體，妖艷被覆住，更多幾分陌生的殺意。她平時都穿得極為清透，今晚的她似乎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