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清醒過來的時候，只有卉敏守在他的床前。

“為什么？”卉敏的臉隱在黑暗里，聲音沙啞。

星落看著天花板，沒有說話。

“你說話啊！你說話啊！”卉敏一下子把他扯了起來。

“你有膽子做，就沒膽子說嗎？”卉敏趴在他的被子上，大哭了起來。

“都已經無敵極位了，還是這個小孩子心性。”星落揉了揉卉敏的頭，笑道:“有些東西，是沒有辦法解釋的。”

“為什么沒有辦法解釋嘛？你說出來就好了啊！”卉敏嘟著嘴，眼睛淚汪汪的。

“因為道不同，不相為謀。”星落輕嘆了一聲。

“所謂道義之爭，是沒有辦法解釋的，只能用實踐來證明。”

“不過嘛，我現在顯然就是失敗了。”星落倒是坦然。

“你就是個大騙子!”卉敏氣鼓鼓的看著星落。

“我哪里騙你了嘛？”星落苦笑道。

“就有就有，你就是騙我了!”卉敏把頭扭到一邊去，沒有看他。

“行叭行叭!”星落舉手投降。

病房里一片寂靜。

只有卉敏的抽泣聲。

“你現在還小，等你大了就懂了。所謂道義之爭，是無法調和的。”星落沒有過多的解釋。

“為什么嘛？”卉敏已經有些冷靜了，但大眼睛還是紅紅的。

“你看那朵花，是高興還是傷心？”星落指著帳篷外面的一朵小野花。

“它出生卑賤，在這野外飽受風吹雨打，還得和一堆雜草樹木搶營養，你說它是高興還是傷心？”

“傷心吧。”卉敏心頭一動，想到了自己。

孤兒出生，在孤兒院長大，沒有人關愛就算了，還得整天擔心吃不到下一頓。

不過她比那些淪落到街頭的小乞丐好多了，至少她有一個可以安睡的地方。

“可你想，它無拘無束，生命和成長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是生也好，死也罷，長得漂亮也好，長的丑也罷，全憑自己一念而定，你說它開心不開心?”

“開心。”卉敏想到自己在學院修煉的時候，想吃飯就吃飯，想修煉就修煉，開心的時候還能去廣場上看歌舞。

以前總是不知道同學們為什么羨慕自己，現在卻是有些懂了。

為自己，多苦也是快樂；為別人，多好也是磨難。

這一生最幸運的，無非就是當一個孤兒。

“但其實它什么感覺也沒有，”星落躺在床背上，“或者說，它有什么感覺都不重要，因為是你在想它的感覺是什么，而不是它的感覺是什么。”

這句話有些繞口，但卉敏好像有點懂了。

“人活著，重要的不是別人在想什么，而是自己在想什么。”

“我想讓他快樂，他就得快樂，如果做不到，就去努力變強!”

“這就是我的理念。”星落的眼睛里閃爍著光芒，“唯有力量與意志才是最重要的!”

“這，這樣，這樣怎么行?”卉敏好像被星落嚇到了。

“怎么能因為一己私利，不顧別人。”

“不是不行，是你覺得不行。”星落笑道:“這就是道義之爭；其實不管是什么樣的理念，該發生的都會發生，這是不可更改的命運。”

“但持著不同的理念，同樣的命運也會有不同的光彩，這就是人生，獨屬于自己的人生。”

卉敏聽的云里霧里的。

“現在不懂沒關系，以后你會懂的，”星落輕嘆了一聲，“可惜我看不到那一天了。”

星落是必須死的。

他殺了那么多人，不管有什么理由，都無法赦免。

因為眾怒難違。

玖聞和星落在刑場上對坐，旁邊是聞家軍的所有人還有從各個地方趕來的見證者。

“對不起，墮了您的名頭。”星落發自肺腑的道。

“不必如此，這是你的選擇，我永遠尊重你的選擇。”玖聞搖了搖頭。

“為什么，星落哥哥必須死？”卉敏泣不成聲，果凍摟著她。

小夕和龍虎站在后面，一言不發。

“因為玖聞大人以后要代表的是紅牙，是人類，而不只是聞家軍，”楊楊姐走到他們身后，“有功必賞，有罪必罰，這是最基本的規矩，玖聞大人無法違背。”

“我其實可以保下你的。”玖聞突然道。

他現在是整個人類唯三的巔位之一，能贏過他的只有領袖影伯爵。

如果他咬著牙保下星落，那誰也說不了什么。

影伯爵更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怪罪他。

但是…

“您這樣做，那我會愧疚一輩子的。”星落搖了搖頭。

玖聞如果真這么做了，那他就是把自己放在整個人類的對立面上，那他還怎么代表人類?

“為了正義，也為了玖聞。”星落突然笑道。

“為了玖聞。”玖聞輕聲道。

大刀落下，星落身首異處。

“星落哥哥!”卉敏一下子哭出聲來。

玖聞站了起來，不去看星落的尸體。

“從今以后，我玖聞，我聞家軍，當誓死維護人類的正義!”玖聞的聲音傳遍了整個赤血要塞。

“玖聞!玖聞!玖聞!”所有人都在歡呼。

從這一刻起，玖聞繼位再無障礙。

“晨姐姐為了玖聞大人而死，白白姐為了自己而死，星落哥哥為了信念而死，”卉敏的眼睛里一片模糊，“那我該為了什么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