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使左承規、副使田處巖，內酒坊的兩位主事人。

剛剛從二殿下那里歸來，沒來得及松口氣，便又唯唯諾諾地站在三殿下面前。

盡管面前的少年比他們的子侄還要年輕，但默然就給人很大的壓力，讓他們大氣都不敢出。

也難怪，誰讓他們犯了錯呢？

內酒坊失火，他們作為主官，難辭其咎。

不過鑒于“乘火為盜”這個事實，沒有人為難他們，相反還得指望著他們“將功折罪”。

趙光義指望著他們解決長春節酒水供應的問題，趙光美則是希望能從他們身上挖掘到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長春節的酒水供應有眉目了嗎？”

趙光美知道，長春節在即，宮宴上慣用的內中酒突然斷了供應，是個不大不小的難題，負責籌備的皇嫂，以及協助準備的二哥都為此憂愁不已。

“回三殿下，有了。”

“這么快？換的何種酒水？”趙光美微微驚訝，二哥可是急得頭發都掉了一把，轉眼間便解決了，這兩位還真是專業人士啊！

“還是內中酒。”

“不是庫存盡毀嗎？”

“內酒坊里是都毀了，不過……宮里還有。”

“宮里？我們沒聽錯。”

“西宮。”

趙光美恍然，陳橋兵變之后，符太后和退位的小皇帝柴宗訓便搬到了西宮，那里邊成了禁地，鮮少有人提及。

左承規是個聰明人，不等趙光美問便解釋道：“那是一年半前，皇……符太后命人運送入宮的，說是方便周世宗御用，所以都是精挑細選的上品。

后來不是周世宗臥病，然后又駕崩了嘛，那批酒水便沒怎么動，一直封在西宮里。雖說是前朝遺物，還有那么點不吉利，不過……事急從權，上品酒越放越香醇，品質仍舊是極好的，可用來應急。”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趙光美倒不迷信，不在乎什么所謂的吉利與否，重點是酒水品質與安全，還有便是能夠應付長春節的場面。

招待各國使臣，可不是隨便什么酒水都能擺上桌的，內中酒素來最為穩妥，仍然是最佳選擇。

“二哥怎么說？”

“二殿下和皇后娘娘都應允了，內侍省已經派人檢驗接收。”

“哦。”

趙光美點點頭，貌似這是火燒內酒坊之后延伸出的第一個后果，難道對方是想要借著換酒，讓趙宋在各國使臣和地方“諸侯”面前丟人？

可是問題似乎迎刃而解了，解決的過程似乎也沒什么問題，看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對。

那么，還是只能從酒工和盜賊身上尋線索了。

“二位看看這份名單，可有什么特別之處？”

左承規瞅了半天死亡酒工名單，搖了搖頭：“三殿下，臣看不出所以然來，只是尋常酒工而已。”

他是去歲大宋立國之后才調入內酒坊的，時間并不長，對酒坊細節之事不甚了然。

“你呢？”

趙光美的目光落在副使田處巖身上，他可是內酒坊的老人了，此時目光凝重，若有所思，莫非有什么發現？

“回三殿下，旁的沒什么古怪，倒是……”

田處巖道：“倒是這劉家兄弟……”

趙光美盯著名單，問道：“可是劉二、劉三，他們有什么古怪嗎？”

“沒錯，是他們。河中曾有個有名的酒工，名喚劉老西，膝下四子，跟著父親學藝，都很不錯。周世宗建內酒坊之后，劉家便來了東京，在酒坊頗有名氣，也頗得重用。

可不知怎么地，前年秋天，先是劉大意外身亡，緊接著劉三又墜馬，險些摔死，后來劉四也不知所蹤了……劉老西興許是受不得兒子接二連三的意外，也一病不起，不久之后就一命嗚呼了。”

“這樣啊！”

趙光美蹙眉思索，劉家父子接二連三出事，可以說是厄運連連，但換個角度，當一連串小概率的意外疊加在一起，不合情理的時候，沒準就不是意外。

趙光美沉吟道：“劉三既然重回酒坊上工，可見并無大礙。”

“那倒不是，劉三摔斷了腿，將養了大半年才好，回酒坊上工不過也才兩三個月。不過因劉家有老母在堂，所以劉二劉三兄弟是輪流上工，家中至少留一個人照料。

也就這幾日，因元日、上元和長春節用酒甚多，酒坊難免需要加派人手，劉家兄弟這才同時上工，沒想到竟遭此橫禍，雙雙殞命。”

“有意思，沒想到酒坊之內竟然還有這么有趣的一戶人家，劉家父子兄弟平素都負責什么？”

“酒曲制作，這是他們祖傳的手藝。”

“好，我知道了，你們去吧，好生協助二哥。”

“遵命。”

目送二人離去，趙光美心中越發泛起嘀咕來。

劉家的遭遇或許確實是厄運，生活中也確實不乏這種倒霉的人家。可是他不能這么想，查案子必須以懷疑的目光看問題，一個看起來太過于巧合，透著詭異的現象，必須合理懷疑。

劉大之死，劉三的意外，劉四的失蹤，來的太過巧合。尤其是劉二、和劉三剛巧同時上工，便雙雙殞命……

巧合？趙光美著實沒辦法說服自己。

什么有種感覺，這場火災好像就是沖著劉家兄弟來的一樣。

可是問題又來了，如果說劉家兄弟知道什么秘密，對方想要殺人滅口的話，何必非得等到在內酒坊呢？

難道兄弟倆只有在內酒坊在同時出現，平時絕不同時著家？

如果一定要殺人滅口，一個個殺不也行嗎？為何非得一起動手，是擔心打草驚蛇，驚動了另一個？

不得不說，劉家兄弟身上確實隱藏一些耐人尋味之處，背后的秘密也許就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劉家兄弟這條線，是務必要深挖的，哪怕只是蛛絲馬跡，也好過之前那般毫無頭緒……

更讓驚喜的是，好消息接踵而至，乘火為盜者的下落很快也有了線索……

此時此刻，最嚴峻的情況反而是手上可用之人不多，追查人手捉襟見肘，皇城司的特殊人才招聘計劃不得不加快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