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局系統升級如期而至，整個警局的網絡像得了間歇性抽搐癥，時好時壞。技術科那邊估計已經忙瘋了。偏偏在這時候，我的筆記本電腦屏幕閃爍了幾下，很不給面子地切換到了一片純粹的藍色，中間還附贈一行看不懂的錯誤代碼。一個跑了一半的關鍵案件分析模型，就這么壯烈犧牲了。

真是……天賜良機。

我抱著“陣亡”的筆記本，走向技術科。推開門，一股由泡面、紅牛和某種電子元件過熱后產生的混合氣味撲面而來。里面果然像剛被洗劫過，線纜糾纏如同抽象藝術，空飲料罐和零食包裝袋散落在各個角落。一片狼藉之中，只有角落里王博的工位算是一片“凈土”。他正雙眼布滿血絲，手指在鍵盤上翻飛，聚精會神地敲著代碼。而他桌上那幾盆精心呵護的多肉植物，綠油油、肉嘟嘟，與周圍的“末日景象”形成了詭異的對比。

“小王，幫我看看電腦，突然藍屏了，有個模型很重要。”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帶著恰到好處的焦急。

王博抬起頭，推了推眼鏡，眼底有些疲憊，但還是點了點頭?！胺胚@兒吧，布法醫，我看看?！?

我順勢站到他身后，目光看似隨意地落在他面前的顯示器上。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碼，命令行界面正在滾動刷新。他在調試一段底層代碼，似乎與數據加密傳輸有關。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就是這個！那獨特的縮進風格，帶著強迫癥般的整齊；變量命名的方式，居然夾雜著類似“Fugue(賦格)”、“Sonata(奏鳴曲)”這樣的音樂術語；甚至在幾行注釋里，我瞥見了幾個一閃而過的德語單詞……這和我在“觀察員J”留下的電子記錄碎片中提取出的加密算法片段，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根本不是巧合，這就是J的“數字指紋”，是他留在虛擬世界里的簽名！

就在我心頭巨震，幾乎要屏住呼吸的時候，電腦的屏幕保護程序——幾張多肉植物的高清特寫——消失了，露出了他剛才正在編輯的文檔。那是一篇學術論文的草稿，標題清晰地顯示在屏幕頂端：《特定頻率聲波刺激對景天科植物細胞壁微觀結構及信息素分泌的影響研究》。

聲波，植物，信息素……這些詞組合在一起，像電流一樣擊中了我。

“哎呦喂，這破網什么時候能好啊！我的‘月球背面實時監控’又卡了！”李大普的大嗓門毫無預兆地在門口響起，他端著他那個標志性的、泡著枸杞菊花胖大海的巨大搪瓷缸子，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目標直指技術科的網絡負責人?？伤囊暰€剛掃過王博的屏幕，就猛地停住了，眼睛瞪得溜圓，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

他先是盯著屏幕上的論文標題，又低頭看了看王博桌上那幾盆生機勃勃的多肉，嘴巴微張，手指開始無意識地敲擊著自己的搪瓷缸子。“聲波……刺激植物……信息素……代碼……加密……”他喃喃自語，聲音越來越大，臉上的表情從迷茫轉為震驚，最后化為一種近乎癲狂的“頓悟”。

“我知道了！”他猛地一拍大腿，動作幅度大得讓杯子里的茶水都濺了出來，灑了他自己一褲腿，但他渾然不覺，“聲波是鑰匙！植物是天線！代碼是樂譜！好你個小王！你小子深藏不露啊！你他娘的在用多肉給外星人發電報！”

整個技術科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目瞪口呆地看著李大普。

王博被李大普這石破天驚的一嗓子嚇得渾身一激靈，握著鼠標的手猛地一抖，不偏不倚地點到了屏幕側邊欄一個被最小化的文件夾圖標上。一個隱藏的文件夾樹狀結構瞬間在屏幕上展開，又隨著他下意識地移動鼠標而消失。

盡管只有零點幾秒，但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個根目錄文件夾的名字，赫然是——夜鶯計劃！

實錘了！我感到右下腹那個老伙計也跟著興奮地跳了一下。

王博的臉色在剎那間變得慘白如紙，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慌忙地移動鼠標，想要關閉所有窗口，雙手甚至有些不聽使喚的顫抖。“李隊，布法醫，你們……這，這是我個人的一些……一些愛好研究，跟工作沒關系，瞎寫的……”他試圖解釋，聲音干澀發顫，眼神躲閃，完全不復剛才的鎮定。

平日里那個沉默寡言、人畜無害、埋頭代碼、細心呵護著一堆多肉，被大家半開玩笑稱為“賽博花匠”、“佛系碼農”的小王，此刻所有的偽裝都被撕得粉碎。他的眼神里混雜著極致的驚恐、劇烈的掙扎，還有一種……像是長久背負秘密后，終于暴露在陽光下的疲憊與解脫。

他就是“觀察員J”。

李大普還想追問什么，他剛張開嘴——“嘀！嘀！嘀！”一陣急促刺耳的警報聲突然響起！聲音來源是王博桌角一個偽裝成盆栽土壤濕度檢測器的小巧裝置。裝置屏幕瞬間亮起，投射出一個血紅色的圖標——那是一個抽象化的眼睛圖案，冰冷而詭異。

王博看到那個圖標，身體猛地僵住，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仿佛等待最終審判的降臨。

變故就在下一秒發生！王博猛地睜開眼，之前的驚慌失措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冰冷決絕。他以一種與平時形象截然不符的驚人速度，猛地撲向桌下的電腦主機箱！我注意到主機側面有一個不起眼的物理按鈕，很可能是強制格式化或者自毀裝置！

與此同時，頭頂天花板的金屬通風口蓋板發出“哐啷”一聲異響，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里面快速移動，朝著我們的方向接近！

組織要滅口了？！王博要在最后一刻銷毀所有證據？

我們能在他按下那個按鈕前阻止他嗎？通風口里來的，又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