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園假山那場驚天動地的“意外沼氣爆炸”最終被官方定性，新聞報道輕描淡寫，重點放在了提醒市民注意老舊設施安全。至于那個地下實驗室、瘋狂的“J”、失控的“克蘇魯甜心”，都如同那沖天火光一樣，被迅速掩蓋在城市日常的喧囂之下。我和李大普心照不宣，有些真相，注定無法出現在官方通報里。

爆炸后的第三天，一個新的不大不小的新聞冒了出來——那只曾在銀行門口“舍身”阻止“恐怖藝術襲擊”的“英雄巨龜”，從臨時安置它的市野生動物保護中心，神秘失蹤了。

保護中心的工作人員急得團團轉，監控顯示一切正常，沒有任何破門或暴力闖入的痕跡，那只行動遲緩、重達數百公斤的大家伙，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網絡上再次熱鬧起來，#龜龜去哪兒了#、#英雄龜的退休生活#、#難道是去拯救世界了#等話題迅速爬上熱搜，各種猜測層出不窮，甚至有人煞有介事地分析它是不是被外星人接走了。

我刷著手機，看著那些五花八門的評論，右下腹又開始隱隱作祟。那幾張從實驗室搶救出來的、被墨汁污染的記錄紙還放在我的證物袋里，上面的“巨龜”、“生物信標”、“祖馬龍活性因子”字樣，像針一樣時不時刺痛我的神經。直覺告訴我，這只龜的失蹤，絕不像網上說的那樣輕松有趣。

“布布，你看這個！”李大普興奮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他把手機懟到我面前，屏幕上是一張模糊的航拍照片，拍攝地點是市中心最高那棟寫字樓的樓頂天臺。照片角落，似乎有一個奇怪的、由幾何線條組成的圖案，若隱若現。

“什么東西？涂鴉？”我皺了皺眉，這種高空涂鴉并不罕見，有些追求刺激的年輕人會干。

“不是普通的涂鴉！”李大普激動得差點把手機晃掉，“這是‘它’留下的！是線索！是藏寶圖！”

“它？誰？”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還能是誰？咱們的‘英雄龜’啊！”李大普指著屏幕上的圖案，眼神發亮，“你想想，它為什么失蹤？它不是逃跑，它是在執行任務！它在用這種方式，給我們留下指引！這是來自深海的呼喚，是遠古智慧的密碼！”

我看著他那副神神叨叨的樣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家伙的想象力，總是能輕易突破大氣層。但不知為何，看著那個模糊的幾何圖案，我心里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很快，類似的報告接踵而至。城東的廣播電視塔塔頂、城西的跨江大橋最高點鋼架結構上、甚至是我們警局對面那棟老舊居民樓的水箱側面，都發現了類似的神秘涂鴉。這些涂鴉出現得悄無聲息，位置刁鉆，且都有一個共同點——只有在特定的角度和光線條件下（比如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或者傍晚某個特殊角度的航拍），才能勉強看清其輪廓。圖案各不相同，但風格一致，都是由復雜的直線和弧線構成，充滿了某種難以言喻的邏輯感。

李大普徹底陷入了“解密”的狂熱中。他弄來一張巨大的城市地圖鋪在辦公室地上，拿著紅藍鉛筆在上面圈圈點點，嘴里念念有詞：“你看，這幾個點連接起來，像不像一個巨大的龜殼？不對不對，這更像是一個……接收信號的天線陣列！它在召喚母星！或者是在指引我們去尋找亞特蘭蒂斯的入口！”

我沒理會他的胡言亂語，調取了所有發現涂鴉地點的高清照片和監控錄像（雖然大部分都沒拍到什么有用的），導入我的便攜式數據分析儀。這臺儀器在動物園事件后被我私下升級過，加裝了一些從實驗室順手牽羊搞來的……嗯，非標準配件，運算能力強了不少。

我一邊放大、旋轉、對比那些幾何圖案，一邊分心處理著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常規案件報告。手邊的零食袋不知不覺空了，我下意識撕開一包新的海苔味薯片，“咔嚓咔嚓”嚼著，眼睛卻緊緊盯著屏幕。這種一心二用，甚至三用的能力，大概是我這個“不稱職”法醫在長期加班和壓力下磨煉出的生存技能。

突然，我的動作停住了。其中一個涂鴉圖案的局部線條組合，看著異常眼熟。我迅速調出之前“代號：清潔工”案的卷宗資料，特別是那枚閃爍著詭異金屬光澤的蛇鱗的高清掃描圖。

沒錯！就是它！

涂鴉圖案中的某些結構單元，竟然和金屬蛇鱗表面那些極其微小的、類似集成電路的紋路，有著驚人的相似度！雖然不完全一樣，但那種設計邏輯和風格，簡直如出一轍！

這個發現讓我瞬間頭皮發麻，薯片也忘了嚼。蛇鱗！巨龜！“J”！“夜鶯計劃”！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線索，此刻被這些神秘的涂鴉串聯了起來！

李大普看我半天沒動靜，湊過來看了一眼我的屏幕，立刻咋呼起來：“我就說嘛！我就說！這絕對不是簡單的涂鴉！這是高科技！這是外星文明……不對，這是那個‘J’搞的鬼！布布，快分析分析，這圖案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自毀密碼？還是什么秘密武器的設計圖？”

我沒好氣地推開他湊過來的腦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分析。這些圖案不僅僅是簡單的幾何圖形，它們更像是一種……示意圖？或者說，電路圖的一部分？線條的走向、節點的分布，都隱隱指向某種信號的接收或發射原理。

“李隊，”我放下薯片，表情嚴肅起來，“這些圖案，可能和信號傳輸有關。它們出現的地點，基本都是城市里信號較強的區域，比如高樓樓頂、廣播塔……而且，它們的結構，和我們之前發現的那枚金屬蛇鱗上的紋路，高度相似。”

李大普臉上的興奮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少見的凝重。他摸著下巴，在地圖前踱步：“信號傳輸……蛇鱗紋路……巨龜……生物信標……它不是在留藏寶圖，它本身就是個移動的‘硬盤’和信號站！這些涂鴉，是它活動的軌跡，或者……是它正在傳輸的數據的某種可視化標記？”

這個推測雖然依舊大膽，卻比“召喚母星”靠譜多了。如果巨龜體內真的被植入了類似金屬蛇鱗上的那種技術，成為了“J”的“生物信標”，那么它現在的行為，就絕不是簡單的失蹤。它在移動，在工作，甚至可能在……傳遞某種關鍵信息。

而這些只有在特定條件下才能看到的涂鴉，就像是它留下的“數字面包屑”。

“它想告訴我們什么？或者，它在向誰發送信號？”我喃喃自語，一種緊迫感油然而生。

“不管它是想告訴誰，咱們必須先找到它！”李大普猛地一拍地圖，“這只龜，現在可是個行走的超級U盤，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絕不能讓它落到‘J’或者那個什么‘第三行動組’手里！”

他抓起外套：“走，布布！別研究了！實踐出真知！咱們跟著這些‘面包屑’，去追龜！”

我看著他風風火火的樣子，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些冰冷復雜的幾何圖案，以及右下腹傳來的隱隱鈍痛。預感告訴我，這趟“追龜之旅”，恐怕不會像聽起來那么輕松。無論是巨龜還是涂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