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過夕，見字如晤：

昨天接到你的來信，談到杜甫的《春夜喜雨》，今天下午就飄起了大雨，可見語有成讖、事有定見。站在屋檐下看雨中麥田，青苗清新可愛，隱約可見茁壯之勢，才深切體會到“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妙處，難怪清人黃生在《唐詩摘鈔》中說：雨細而不驟，才能潤物，又不遽停，才見好雨。

你信中還提道契訶夫的《草原》，談論作為生命容器的大自然是如此令人迷戀、陶醉，而這美麗器皿中盛放的竟是無數艱辛、酸楚、命運的粗暴與乖張。我們被大勢裹挾，在時代的荒流中追尋生命的意義，這一路大概也會如這上山下鄉之行一樣，有寧靜溫柔，也有煩惱怨恨，讓人疼痛，讓人凄然和震顫。

書中的人物相信他們的世界“是上帝造的美世界”，對于他們來說，心中有寄托，生命便有希望。我常常在想，心中應該存放怎樣的寄托？又該怎樣對和我們信仰不同的人。正如卡斯特利奧在駁斥加爾文而作的《答加爾文書》所言：“把一個人活活燒死不是保衛一個教義，而是屠殺一個人。我們不應用火燒別人來證明我們自己的信仰，只應為了我們的信仰隨時準備被燒死。”我們擅長拷問別人，卻很少自我悔悟，沿著所謂“正確路線”走得太遠，以至于有些步入歧途。

從1975年來此，已有三年，世事早已大變，生活也不會一直都如此。去年高考恢復后，很多人通過抗爭的方式為夢想尋找出路，我們也應該抱有這樣的覺悟，正如契訶夫說得一般：“不要心平氣和，不要容你自己昏睡。”狼也罷，熊也罷，各種野獸也罷，我統統不怕，我要將自己的命運握在手中。

對啦，你說你喜歡下雨的夜晚，春雨如煙、夏雨如幕、秋雨如訴、冬雨如珠，所有的詩意與悲喜都可以聚集在雨中。你出生在一個下雨的秋夜，我想還有什么比“秋夜雨”更適合作為你的名字呢？其人如秋，清凝淡遠；斯人如雨，可激可緩。

何時風雨任平生

4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