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

若柏陷在了無明的話里面。

修士，與天爭鋒，本就是為了突破束縛。

雖言行舉止，會順著天道規(guī)則而動。

但是卻不會被衍生的那些規(guī)則束縛。

許許多多的衍生規(guī)則，都是歷代人、凡人，根據(jù)當下的時局，所定下的“約定”。

修士么，在開始讓自己變得與凡人不同的那一刻起，就不應(yīng)該束縛在條框之中。

畢竟，已經(jīng)不算一個層次的人了。

生存規(guī)則，更貼近于大道本質(zhì)規(guī)則，那么被條框束縛，本是庸人自擾。

若柏思緒翻涌。

她忽然想起那些世俗來修真界的貴族們，初來時，一般宗門都會給他們開一個特殊的班，特地說說修真界不成文的規(guī)矩。

若是親傳弟子一類的，其師父們，還會特地為這類弟子，制定些針對性的歷練任務(wù)，或者訓練方法。

對世俗界凡人貴族如此，不難看出，將修真界的規(guī)矩，融入骨血之中，有多重要。

——那自己呢？

若柏恍惚。

自己曾經(jīng)那二十余載，接受的觀念、教育、社會規(guī)則，比這個世界的世俗界還更溫和，如今要怎么改？

其實以殺悟道也難，這東西她想過很久了。

禮教觀念這東西，并非一日之寒，也非一法可解。

那她……？

“回神。”

若柏失神，忽然不知從哪里傳來一聲空靈又攝人心魂的聲音，讓她一下子回過神。

“師兄？”

“鉆牛角尖了？”

“嗯？”

“你方才靈臺有些泛紅，走火入魔的前兆。”無明淡淡解釋，“走快些吧，天黑前到鋰鎮(zhèn)。”

“唔。”若柏頓了頓，“我們?yōu)楹巫呗罚俊?

“梵門弟子，沒急事，都以雙腳行。”

“……”

若柏不是很懂。

“那其他人呢？我們不等他們？”

“他們追我們，是急事。”

“……”

能不要說話這么高深么？

你之前明明不這樣啊？？？

若柏黑線。

倏地想到什么，眨眨眼睛：“師兄，我方才想到個問題，還請賜教。”

“你講。”

“既然修士不該為世俗禮教過多束縛，那為何……師兄需我在人前喚您師兄？”

無明的臉瞬間黑了些。

他瞥了若柏一眼，不說話。

說到這個，他很絕望。

其實最開始，他是想去無涯山的。

兄長被帶走的時候，他已經(jīng)記事。

兄長從小雖然活潑，但也是一個極有擔當、對兄弟姊妹都很好的兄長。

他從小就崇拜兄長。

那時候，他聽許多人說兄長去做劍修了，便將對兄長的那份崇拜，多少也移給了劍幾分。

只可惜……后來出了意外。

他不但做了禿頭，他還比兄長小了輩分？？？

嗯？？？

遇到可愛的侄女，還和自己平輩？

這是人干事兒？

雖然在修真界，這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

他！

介意！

大概是兄弟相似，他性情同兄長也是有幾分相近的，只不過多年梵門修行，給磨去了許多。

但……

介意的。

還是介意。

所以……

小侄女這么問話，真的很想吊起來。

揍一頓。

無明又瞥了一眼若柏。

若柏也感受到了無明眼神中的威脅，對這位大佬乖乖閉嘴，不再多言。

不過走了幾步，那無明突然開口。

“這也是好事。”無明笑了笑，“這次來的邪道，是陰陽宗的人。陰陽宗鬼魅術(shù)法了得，若知道你是我侄女，指不定做什么法，來對付人。”

“？？？”

無明扔了個玉簡給若柏：“拿去看看，這上面有陰陽宗的一些介紹，還有陰陽宗術(shù)法的一些大概描述。小心別著了人的道。”

若柏眨眨眼，拿過玉簡，放好。

“師兄，隨心到底是什么啊？”若柏想了想，補充，“有什么界限么？隨心這東西，在怎么隨，也是有界限的吧？”

“界限？”無明似笑非笑，“當然有界限，只不過這東西不該是我給你，該是你自己去定。”

“我自己？”若柏擰眉，“可萬一定錯了……”

“何為對錯？”

若柏愣住：“……例如……魔道就是錯的？”

“錯？”無明眼眸微瞌，“只不過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啊？”若柏詫異，“可我聽說，絕煞殿以煞養(yǎng)期、血海門以怨和魂增強自身、荒云教更將活人制成傀儡……這等邪惡的術(shù)法，不該是錯么？”

“那你可知，在這些術(shù)法之初，是為何被創(chuàng)？”

“……為何？”

“兩萬年前，人界為戰(zhàn)場，大戰(zhàn)。數(shù)千萬英靈留于大地。怨氣、煞氣，數(shù)不勝數(shù)，于是便有了絕煞、血海二門。”

“荒云呢？”

“也是大戰(zhàn)那會兒吧……”無明似乎在回憶什么，“那時候創(chuàng)功法的人還在，她有個戀人，在戰(zhàn)場上，魂魄受創(chuàng)，無法投胎。于是她便創(chuàng)造了傀儡術(shù)法，讓其戀人長生，永相伴。”

“……”

若柏一瞬間，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連邪道那些功法，創(chuàng)造起初，也……不算這樣的吧。”

“這就是……”若柏沉吟，“惡的不是刀，而是持刀的人？”

“……”無明哭笑不得，“你想哪兒去了？”

“……”

若柏想了想，好像是自己思維跳躍太快了。

Emmm……

她已經(jīng)想到現(xiàn)在魔道、邪道的現(xiàn)狀，和那些作為了。

尷尬。

“你說這個也沒錯，不過……我只是想說，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他們都沒錯，只不過為了活下來、為了讓想要守護的人活下來罷了。”

“那……”若柏遲疑，“若是用這等功法的人，從不作惡，那還算魔么？”

“算。”無明頷首，“魔，其實更說的是功法過于狠冽。”

“小若，天道不允許這么狠的功法出現(xiàn)在人間，也不太允許，生靈過多依靠外物增強能力。”

“沒有不耗費功夫，就白得的事。”

“所以魔道和邪道么……”無明笑了笑，“他們渡劫，比我們正道，可難多了。渡劫失敗，懲罰程度也比我們重些。”

“……”

還有這事兒？

“呵，天道之下皆是螻蟻。”無明抬眼看向天空，神色復(fù)雜，“只是為了活路，到底還得一爭。”

無明的眸光實在是復(fù)雜過了頭，若柏看得愣住。

就覺得……

無明不像是在說什么人、什么現(xiàn)象，而是真的……在說天道一般？！

這怎么可能？

修士雖與天爭，可人族作為天道的寵兒，哪怕在修煉上，不一向也很順著天道的意向規(guī)則么？！

例如，天道偏愛正道。

便正道強。

魔道之類的，也沒想到反。

長久保持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