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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住房自有與社會福利的關系:自力更生和生命周期中再分配

住房和福利的關系可以追溯到住房物質屬性被看作與居住者的健康和衛生狀況息息相關,進而作為社會政策中公共衛生和健康政策的一部分被執行。例如,英國在20世紀初通過建立公共住房來替代城中心密集貧民窟的初衷正是防止大規模疫情的出現。隨后,因為住房被定義為滿足人類基本的居住需要、并要求達到一定居住標準的民生功能受到重視,而成為了社會政策的獨立分支和福利國家內容的重要組成部分,引起大量圍繞增加住房供給數量和提高住房標準的政策相關的實證研究。而隨著住房價格的上漲和投資價值的凸顯,住房與福利的關系被置于更廣泛的經濟和社會結構中討論。住房的經濟和社會屬性在時間和空間兩個維度被同時重視,一方面住房因為昂貴的市場價格被理解成為勞動力市場上位置甚至社會階層的體現;另一方面,住房則被進一步理解為經濟和社會地位在時間上和代際間傳遞或者放大的機制。不同的住房保有形式,例如住房自有者和租客以及擁有位于不同區位和鄰里的住房,能夠引發貧困問題并加劇財富的不平等和階層的固化,而進一步導致社會隔離、社會剝奪和社會排斥等一系列政治、經濟和社會問題。

馬爾帕斯(Malpass,2008)和克拉彭(Clapham,2012)從社會政策的角度考慮了住房和福利的關系。狹義上,住房作為社會政策的一部分,僅僅作為福利國家的具體內容——公共住房的存在;廣義上,住房消費與福利體系結為統一整體存在。而從政府和市場的角度考慮,狹義的住房和福利的關系體現的是政府應對住房市場失靈引發的福利不足的被動轉移支付和補貼;而廣義的關系則反映了政府對于市場操作產生福利的主動的適應以及推進。而在全球新自由主義政策導向下,包括公共住房在內的社會福利體系扮演的角色被普遍弱化,因此政府主動推動的市場化運作,即自有住房,對整體福利的作用變得更為重要。

以凱梅尼(Kemeny,1992,1995,2001,2005)為主要代表的學者們較為詳細地討論了橫向維度上,以資產為本的福利模式運行與整體福利體系的互動情況。在這一模式下,由于家庭收入的很大部分用于償還購買自有住房的貸款,因此居民抵制高稅收,削弱了國家提供普遍福利的基礎。而包括養老金和公共服務在內的國家福利水平的下降,進一步促成了家庭選擇依靠自力更生資產建設和自我管理的終身財富分配。盡管存在一定爭議,但凱梅尼由此推斷出高住房自有率和公共福利水平之間的負相關性,基于這一高住房自有比率和低福利標準的對應理論,作出了住房比較研究中最有影響力的住房體系劃分。因為篇幅有限,這一主題并不展開討論。簡而言之,盎格魯-撒克遜為代表的國家因為其高住房自有率和資產為本福利模式的盛行被劃分為二元住房體系國家,而相反的歐洲大陸國家因為相對較低的住房自有率和較高的公共福利水平,被劃分為一元住房體系。

建立在這一理論基礎上,凱梅尼和其他學者(例如Doling & Elsinga, 2006; Elsinga et al., 2007; Hoekstra,2009; Norris & Fahey,2011; Toussaint, J & Elsinga, 2009)從縱向維度對住房自有與社會福利的相互關系進行了詳細論述,并主要通過定性為主的研究方法在歐洲多個國家進行實證驗證。在此簡要解釋,即通過擁有住房家庭的主要資產實現在各個年齡段再分配的終身資產建設過程:住房自有社會的大部分居民在年輕時通過貸款購房,償還占支配收入較高比例的貸款;隨著通貨膨脹的持續,還貸金額占收入的比例逐漸下降,到年老退休時已經償還完所有住房抵押貸款,這樣讓完全自有的住房資產能夠以多種方式部分或者全部釋放(equity release)為現金來彌補社會福利,尤其是養老金和儲蓄相對于持續通脹的不足,退休后也能擁有穩定的收入來源。

資產為本的福利方法因為通過鼓勵讓居民與市場力量緊密結合,依靠自立更生來建設個人和家庭的福利安全網,能夠第一,有效減少政府福利支出;第二,讓政府在資產釋放階段獲取稅收收益,在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財政赤字激增時期,被作為新自由主義趨勢下傳統福利國家補貼為本(subsidy-based)方法的替代品,尤其受到西方政府的推崇(Izuhara,2016; Walks & Clifford,2015)。作為典型住房自有社會的英國,被譽為這一模式運行的成功典范(Walks,2016)。截止到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發生,全英國住房貸款中的20%已經完成了資產建設的過程,實現了產權的釋放(Quilgars & Jones, 2007)。

盡管資產為本的福利模式強調個體和家庭的能動性,然而其運行需要有相匹配的機制設計作為必要的支持。進一步分析,這一家庭終身資產建設模式整體運行至少需要三個基本的組成部分。如表2所示,第一,需要入口的包容性(inclusive),即盡可能支持更多居民,尤其是年輕人和低收入群體獲得住房自有而擁有資產積累的機會;第二,作為生命周期內再分配的資產建設,在這個過程中其擁有的資產需要相對通脹實現一定的并且持續性的增值;第三,需要有合適的出口設計,讓住房這樣流動性較差的資產能夠在需要的時候實現釋放來支持未來對福利的需求。

表2  資產為本的福利模式運行的基本組成

對資產為本的福利模式短期運行的成功經驗受到政府和學術圈較多關注的同時,其三個部分同時長期良性運行下的脆弱性和負面性較少被討論。首先,包容性的入口讓更多的低收入群體獲得資產累積機會的同時,也導致了以高負債率和低住房負擔能力為特點的擁有住房的“邊際借貸群體”(marginal borrowers)的數量激增。勞動力市場、住房市場以及金融市場的波動會對其還款能力造成較大影響,進而導致類似美國2000年至2007年間住房抵押貸款金額翻倍后引發的2008年的次貸危機(Walks, 2016)。其次,在資產增值的過程中,相對于擁有資產較多的高收入群體,低收入群體資產增值最少;而出現資產貶值,低收入群體抗風險能力最弱,因此,資產為本的福利模式的長期運行會擴大階層財富不平等的鴻溝。最后,在方便釋放住房資產的出口方面,當個人和家庭的福利更多依賴于自身擁有資產的時候,會讓住房自有群體逐漸奉行市場選擇至上的意識形態(Malpass, 2008),反對政府的干預,進一步全面抵制福利國家的建設(Kemeny,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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