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強睡不到兩個小時，心里裝著事情，睡也睡不踏實，張宇提前醒過來。

酸澀僵硬的身體稍一活動，田鶯鶯的外套便掉下去。

他撿起來，湊在眼睛底下看了又看，才轉過神兒來，想起自己在哪兒，想起這件衣服究竟是誰的。

擠著因勞累而酸楚的眼睛，低頭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八點了，再有半個小時的準備時間，新聞就要播出了。

艱難地站起身，張宇思考是不是該把新聞時間調整一下，最好能提前到七點鐘左右，也不耽誤第二天的工作。

打著哈欠下樓，走到辦公室的時候，田鶯鶯跟劉利看到他，都是一臉吃驚。

“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

田鶯鶯從張宇手上接過外套，輕聲責怪一句。

“這不是要播新聞嗎？還有串聯單要寫。”

“新聞稿我都寫好了，你不用擔心這個。”劉利揚了揚手上的稿紙。

“還有點兒別的東西，今晚一起播出。”

張宇將播放帶交給劉利，兩人又交流了一下新聞時長跟各種細節問題，做到將晚上的新聞直播盡量完善。

一旁的田鶯鶯豎著耳朵聽，試圖捕捉到蛛絲馬跡。

到現在為止，就看張宇一直在忙碌，卻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忙什么，田鶯鶯實在是好奇地緊了。

以她的性格，已經忍耐到了最大限度。她計劃著趁劉利去導播臺忙準備工作的時候，趕緊拉上張宇問一問。

好不容易如愿，張宇卻三緘其口，頂著一對由于沒休息好而釀成的腫眼泡笑。

看他這副模樣還能笑出來，田鶯鶯也沒繃住，只得妥協“你不說我就不問了。”

見她神色失落，張宇不忘安慰一句：“反正你早晚都會知道。”

之所以不說，張宇有很多考量。之前準備節目播出帶的時候，他悄悄把公益廣告片拷了進去。盜竊案第三期節目播出之后，就會出現這則公益廣告片。

最后會取得什么樣的影響，他現在還不好判斷。

就某種意義來說，公益短片具有廣告片性質，播出之前是要向臺長提交報告的。

現實情況擺在眼前，臺長不在。為了能夠盡快幫助劉利籌措手術費用，他只能自作主張。這事兒若是跟劉利商量著來，以他的怕事性格，違反紀律的事情連沾都不敢沾。公益廣告無法獲得播出的機會，之前的努力也就付之東流了。

不提前告訴田鶯鶯，也是擔心若后續真的出問題，責任可以自己一個人擔著，確保不會把她拉下水。

田鶯鶯不再糾結，她信得過張宇。這兩日她可都看著呢，張宇做出的努力那是實實在在的，一點兒都不摻水。

距離新聞直播還有十幾分鐘，換好衣服，張宇將重新組織過的串聯單遞到田鶯鶯手上。

“我要是以這副形象出鏡的話，那就太對不起觀眾了。剛剛讓劉導跟劉姨打過招呼，鏡頭盡量對著你，你的任務就重一些。回頭給你買衣服以表感謝。”

田鶯鶯這種心性的人藏不住情緒，眉眼都透著歡喜，“這筆買賣不錯，我同意。”

拿著串聯單，快速記憶。這差事做了也有五年之久，早就駕輕就熟。

走上簡陋的主播臺，劉利打出手勢，整點一到，新聞正式開始。

“親愛的觀眾朋友們，這里是黑石電視臺<新聞八點半>節目！”

照例是田鶯鶯清脆有力的聲音開場。

“盜竊案發生之后，公安機關迅速部署，連夜奮戰。上一期節目，交代了嫌疑犯落網的過程。這一期，讓我們將畫面對準案件背后，去看一看那些在一線崗位上辛苦付出，舍己為人的公安干警們！”

導播臺上的劉利開始播放第三期節目畫面。

這個年月，播新聞的主播還沒有耳返，只能時刻關注劉利從導播臺打來的手勢。

田鶯鶯低下頭，繼續看串聯單。

張宇瞄了一眼沒有摘去的手表，計算時間。第三期節目播完之后，就會無縫銜接那條公益廣告。在這之前，他并沒有告知劉利，而是騙說第三期節目中間，需要他口播一則消息。到時候請劉利跟劉姨打好配合，將直播畫面切到自己身上。

劉利不疑有他，精確地對著時間，由于精神高度集中，并沒有注意到畫面到底播了一些什么。

時間差不多，畫面準確切給主播臺上的張宇。

“黑石的觀眾朋友們，下面要播出的，是一則公益廣告。對于公益廣告的概念，我在這里給大家簡單介紹一下……”

導播臺上的劉利愣了一下。

公益廣告是什么？之前怎么沒聽張宇提起過。

他已經敏感地意識到，既然張宇沒有事先打過招呼，這事兒怕是有蹊蹺。說不定是他自作主張，要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兒。

而且，先斬后奏的行為明顯就是心虛，有可能還會涉及到違反組織紀律的行為。

短短時間，劉利額頭上的冷汗下雨一樣往外冒。

眼看張宇已經快念完串聯單上的內容，劉利的手也開始發抖，如今的他正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上。

畫面切出去？還是不切？

他暗怪黑石電視臺組織管理混亂，人員配備及其簡陋。最主要還是怪自己，節目播出之前，竟然都沒想到要先檢查一遍。真要出了事兒，責任他也要擔一半。

“大體的概念我們先介紹到這里。下面，請收看關注先心病兒童的公益廣告短片<孩子，讓我再愛你一次>。”

念完串聯單，張宇將堅定的目光投向二樓導播臺。

監視器后面，當劉利聽到廣告片的名字還有立意之后，整個人控制不住地開始發抖。

他終于搞明白了，張宇之所以這么做，是想要幫助他。

耳邊就好像隆隆地碾過一臺火車，隔絕了外界的所有聲音，情緒忍不住大起大伏，他機械地操作著眼前的機器，將節目帶里的畫面播了出去。

同一時間，已經有觀眾守在了電視機前面。

有新晉電視觀眾陶德厚陶大爺跟他的老伴兒，還有一位就是興致突發的馮柔。

馮柔家里沒有電視，見過張宇之后，被他工作時的認真態度感染，好奇黑石電視臺的新聞究竟是什么樣的，飯后，她特意去拜訪了自己的老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