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媽還沒來，倒是祖母從棲霞山上的莊子回來了！

祖母回來，自然是為了大兒子謝檜的婚事。

對于祖母，穿越而來的謝云晰沒什么映像，只是聽秋香不住的說祖母最是疼愛她了。

要說這候府里的定海神針，還不是侯爺謝檜，而是謝云晰眼前的這位慈眉善目的老祖母。老太太可是正經的一品誥命夫人，比謝檜品級都高。

要說此中緣由，還得說段歷史。老太太娘家姓王，就是那個王謝的王。當年北方的涼國一統北方，領兵八十萬南下，準備一統天下。

謝老太公時為襄陽太守，受命領兵一萬鎮守襄陽，雖然北軍一路勢如破竹打到了長江邊上，可襄陽這座孤城卻像一個釘子一樣牢牢卡在北軍的咽喉位置，硬生生拖住了實打實的十萬大軍。

那一戰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男人打光了就女人上。老太太領著全城婦孺修城墻，備兵刃，更是提刀上陣，手刃仇敵。

這之后才有兗國公揮師北進，打得北人狼突豚竄的故事。

襄陽血戰是南北百年戰爭中艱苦而光輝的一頁。謝老太公憑此封襄陽侯，謝王氏更是欽封一品誥命夫人，以為天下婦女楷模，便是本朝的武皇帝立國行登基大典的時候，也是恭請了老太君的。

當然，以上這些情報謝云晰一概不知。

“囡囡，快來讓祖母看看。”祖母坐在上首，頭發花白，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后，眉眼濃厚，倒是和謝檜很像，臉上皺紋倒是不深，穿著赭紅色飛禽繡外裳，一臉喜悅地叫著謝云晰。

怎么才能體現對祖母的最愛，當然是無視下首坐著的謝檜和謝楮，直接對著祖母小跑了過去。俯首祖母膝上：“祖母，我好想你。”聲音帶有小女孩特有的那種軟軟糯糯。

直聽得老太太心都化了。

“來，囡囡，讓祖母瞧瞧，嗯…，胖了，你爹爹總算沒敢虧待你。”老太太伸手抱起謝云晰放腿上是摸了又摸。

“祖母，我過得挺好，就是想你。”謝云晰敏銳地發現祖母左手背上有老長一條疤痕，可不能讓老太太以為在嫌棄她的手，把好奇埋在心里。

“乖囡囡，聽說你好口吃的，祖母這次特異帶了個京口的廚娘回來，她這會兒正在小廚房做藕粉丸子，想不想去嘗嘗鮮啊？”老太太摸著謝云晰的小臉蛋揉了揉，同時給后面的秋香打了個眼色，秋香會意得點了點頭。

“姑娘，我們去小廚房看看。”秋香從老太太腿上將謝云晰抱了下來。謝云晰自然聽了出了，這是叫自己一邊兒玩去的意思，自然從善如流。

別了祖母，也不忘著還是給老爹和四叔行了個禮。

孫女兒一走，老太太微笑不在。

“侯爺，再過幾日就是你大婚之日，這大喜的日子本不該來說什么。那富陽郡主是個什么性子，我不清楚，也不想去弄清楚。可你們這小夫妻新婚燕爾，晰姐兒這么個沒娘的孩子夾在中間總是不美，不若我帶她去莊子上，省得在你們跟前礙眼，平白惹得你新的大娘子不高興不是？”

話里話外，老太太和大兒子之間顯然有些齷蹉。至于老四，此刻眼觀鼻，鼻觀心，打坐。

“母親，富陽郡主持家有道，明禮謙和。”謝檜行了個禮，臉上是不見任何表情。對于同母親之間不正常關系，似乎沒有修復的打算，或者說就這樣算了。

“為什么把晰姐兒丟在外面一年，難道家里沒人了嗎？當我死了不成！”老太太拍了一下桌子，不待謝檜辯解，疾風驟雨繼續：“我這剛回京城，這滿京城都傳遍了，晰姐兒沒規矩，宮里那太后還專門傳口諭，叫莫要苛責，我王瑛的孫女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指詆！你那什么富陽郡主是她調教出來的，這就是你說的明理謙和？滑稽，笑話！”

“母親，太后日前宣我已言不妥，也不言尊者過可。”謝檜沉聲說到。

“侯爺這會兒知道不言尊者過了？”老太太卻是樂了，語氣中盡是揶揄。

謝檜卻是不言語了。

老太太也不過是過了個嘴癮，一通噴之后，事兒還是要說，語氣平復了下來：“東陽雖說也是賜婚，但那也是事前我點了頭的，我是看得上的。沒想到最后竟落得這班結果。侯爺，別說這里面沒你什么齷蹉事。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老婆子立身不正，有愧于謝家，我打落牙齒和血吞。可晰姐兒是無辜的，你不能拿著她來作法。”

要說這立身不正，便是謝檜同司馬茹聯姻實屬王家極力促成，要說謝王氏在里面沒受到影響，誰都不信。

“母親，晰姐兒是我女兒。”

“她是你女兒，是我孫女，不然我關心這做什么？”

“我與滿山將軍共事過，富陽賢良淑德，會教好晰兒的。”

謝楮這時總算站了出來，杵著一條腿立著：“母親，大哥，不是說好了過去的事蓋過不究，一家人，只論往后嗎？”

“母親，我對不起茹妹妹，定不會再讓晰姐兒受委屈。”謝檜躬身說到。

“你與你父親一個德行，這點我信不過。”

謝檜坐蠟，不知如何言語。

“母親，富陽郡主畢竟是寡婦填房，大哥這還有三妾三女，太后心疼侄女，難免不為富陽郡主站臺。臧太后到底是太后，想來也只此一次，婚后和美，太后定不會再言語不是？”

“母親，再說終究還有皇帝不是？大哥擁立之功，為皇帝肱股，那富陽郡主是皇帝的堂姐，又是皇帝保的媒。滿京城都知道晰姐兒是候府嫡女，若是嫡母進門前你將晰姐兒帶走了，怕是這莊婚事會成了京城的笑話，到時候皇帝和我們侯府臉上都無光。”

老太太聽謝楮說完了，也是嘆了口氣：“老四，你向著你大哥，你說得話我聽。好，我就再信侯爺一次，誰叫我虧欠我兒。”

“母親，我能生在富貴家，能長這么大，能娶妻生子，全都是母親為我操勞，孩兒虧欠母親的，這一輩子都彌補不了。”謝楮‘咚’一下跪了下來，一時涕淚俱下。

“謝母親成全。”謝檜自然也跪了下來。

“我乏了，歇息去了。侯爺，茹丫頭的嫁妝你給我看好了，等以后必須得全須全尾地給我交給晰姐兒，免得遭人沒了去，把你充濫好人收得那些妖魔鬼怪看嚴實了，早晚給你招禍害。我在棲霞山都知道了。”

“母親，那都是些苦命的女人。”謝檜卻是突然犟了起來。

起身的老太太卻只是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語，徑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