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中陽氣最盛的時刻迎來黃昏，又過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邁入黑夜。
“這就黑天了？會有宵禁吧？”姚順懿望向窗外問道。
“應該吧……外面一個人都沒有！那些官兵也不出來了。”
姚順懿不由得調侃道：“這才是真宵禁！”
“所以他們會不會把晚飯……嗝……送過來？”
李泳奇摸摸吃撐的大肚子。
“你還吃得下嗎？”姚順懿笑著問道。
“呃……嗯……”李泳奇搖搖頭說道，“到時候再說吧。”
整個城被暗夜籠罩。只有姚順懿房間里的幾根蠟燭發出熒熒的光。
李泳奇問道：“別人家里怎么連燈都不點？”
“可能……節能吧……”
“你晚上幾點睡？”李泳奇問道。
“等等就睡吧……”
“你晚上害怕嗎？”李泳奇抓著姚順懿的胳膊問道。
“嘶——”
姚順懿打了個哆嗦，看看四周。只有燭光在墻壁和地面上閃閃跳躍。
“有一點吧……”姚順懿顫顫巍巍地說道。
“那我能到你房間睡嗎？”
“好吧。”
李泳奇興沖沖地跑到隔壁房間里拿被褥。
城外的山中傳來幾聲凄厲的哀鳴，空谷傳響。
李泳奇嚇得一激靈，跑回姚順懿的房間。
“窗……窗外……好像有……有鬼！鬼在說話！”李泳奇一甩房門喊道。
姚順懿把耳朵貼到窗戶上，又聽見窗外幾聲“咕嚕”，點點頭說道：“弄不好這個鬼還餓了！”
兩人退回房間里，窩坐在床上。
李泳奇的后背冒出一層冷汗。
姚順懿聽得空中回響的“咕嚕”聲越來越近。他們把蠟燭放到窗臺上，在夜空中探個究竟。
不久后火焰周圍光尾飛旋。兩人仔細一看，原來是熬過盛夏的飛蛾圍繞著火苗高低飛舞，像落葉因風起，錯過了回歸的時節，撲火自焚，歸真歸根。
飛蛾在空中走馬觀花，又對火焰戀戀不舍，放棄了馳騁的快感和縈繞的浪漫，不顧懸浮的身體和煽動的兩翼，像散文一般渲染，又像詩歌一樣結尾。
窗前看不見別戶的任何光亮，只留下他們的房間，在城里的黑夜中孤行。
接著，劃破天際的叫聲離他們越來越近，似乎停留在他們房間的上空。
李泳奇看向窗外問道：“奇怪，其他人家怎么不點蠟燭？外面黑漆漆的，咱的蠟燭都能照到別人家的墻上了。”
姚順懿也琢磨不透，便說道：“可能……蠟燭太貴？畢竟咱是貴賓！”
燭光照在別家窗戶紙上，朦朦朧朧一片，窺探不出屋里有什么樣貌。
窗前幾聲撲動，一直鷓鴣停在窗前，向屋里看了看兩人，側頭啄食窗臺上的蠟燭。
兩人上前查看，鷓鴣卻并無忌憚，啄了幾口之后，突然抬起頭望向兩人，張大嘴巴尖叫起來，上下不停拍動著翅膀。
兩人看得一臉疑惑。姚順懿問道：“它難不成吃撐了？”
李泳奇盯著鷓鴣說道：“不像啊。它好像在跟我們說話。”
“難道鬼叫就是它發出來的？”
“應該是。”
鷓鴣一轉身飛走了，再回來時嘴里叼著一塊蛋殼。
姚順懿趴在窗臺上，端詳一會，說道：“這是它的蛋，好像是孵過小鳥的。”
“那小鳥呢？”
“不知道……它莫非想說，它的孩子丟了，讓咱們找找？”
“放……”李泳奇又把話咽了回去，清清嗓子說道：“太守不是說晚上特別危險嗎？它讓咱們注意安全。”
“那……好吧。好像有道理。那咱們該怎么辦？”
李泳奇飛奔上床，說道：“當然睡覺嘍！”
姚順懿坐到床上。可是那只鷓鴣仍守在窗臺。
屋外一陣噼里啪啦的亂響，鷓鴣聞聲也轉身飛走。
李泳奇抱住被子，說道：“完了，賊要來了！”
姚順懿聽得有幾分蹊蹺，走到窗前伸出頭一看，說道：“怕什么？一群鳥而已。”
各種各樣的鳥在上空盤旋，黑壓壓的一片，像一陣卷攜著飛石的龍卷風。
不一會兒，那只鷓鴣又飛回來，嘴里銜著兩根細嫩的羽毛，放在窗臺上后又不住地凄唳。
姚順懿走來，伏在窗臺上，招呼著李泳奇說道：“這些羽毛一定是小鳥的尾羽。再加上剛才的蛋殼，它一定讓咱們幫它找小鳥。”
“那如果它讓咱們注意安全……不也行得通嗎？”
“它哪有那個閑心？自己活著都不容易，還關心咱們？”
李泳奇突然把腳甩下床，直身問道：“你怎么知道它活著不容易？萬一人家過得很好呢？”
“它要是過得好了還用飛到窗前吃蠟燭嗎？”
李泳奇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姚順懿盯著窗臺上滋啦作響的蠟燭不停念叨道：“石蠟能吃嗎？吃了也不能消化！”
他輕聲嘆氣，無意間嗅到了焦香味，起身興奮地說道：“我聞到燒烤的味道！”
“啊？”
李泳奇半信半疑地走到窗邊，問道：“你是不是餓壞了？還沒吃晚飯？”
“沒有！你過來聞聞！這個蠟燭好像是油做的！”
李泳奇湊近鼻子輕輕一嗅，信服地說道：“可能我也餓了。”
“可是我又沒看見有人養牲口，這用的是什么油呢？”
“哎呀……你不用管了……可能是那個大船運進來的吧？”
“大船？哦！”姚順懿靈光一閃，說道，“怪不得那些貨物都特別奇怪！一定有見不得人的東西。”
“啊……這……你想多了吧！連快遞都得有個包裹。”李泳奇兩三次斜睨窗外，說道：“他們種的莊稼肯定有用來榨油的……”
“可是那……”
姚順懿的手突然被碰了一下，手機滑落到窗外。
窗戶下的墻根穿出幾聲吱呀鳴叫，姚順懿頓感不妙，沖出房門，果然看見一個黑影帶著一個光滑的薄板，一蹦一跳地順著巷子溜走。
“我的手機！”姚順懿盡力擠出氣聲說道。
姚順懿趕忙追趕過去，李泳奇怕走散，隨手把羽毛塞進褲兜里，緊跟其后。
黑影沖出巷子，被一陣大風吹起，飄到姚順懿的懷里。
“手機！還好沒事……”
“那是什么？”李泳奇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問道。
“好像一張皮，彎起來能像貓狗一樣跑跳。”
“皮還能跑？難道是成精了？”
姚順懿抬頭看了看天空，說道：“應該是巷子里有風吧……我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