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龍澤想上前去再勸勸姚順懿，可他想，這會被認為是挑撥關系，沒準兒他們兩人這樣子會相處得很好。

面對此情此景，王龍澤在他的心里畫下了一個破折號。這種抉擇性的難題只得交給時間去判斷，而現(xiàn)在他只能選擇旁觀。

李永琦心想，姚順懿不是個善于相處的人，短短幾句話就顯得不耐煩了，這可不行。他便想，找個有耐心的人相處得好。

李永琦走著走著，碰見紀時雨正走向集合地點。紀時雨正跟曹宇琮說笑。

李永琦抬起手來，猶豫了一刻，那手卻落在曹宇琮的肩膀上，俏皮地說道：“嘿，今天是你臨時班長啊。”

曹宇琮的思緒很清楚，他立馬不經(jīng)思考地點了點頭，問道：“對啊，怎么了？”

“呃。沒事兒，隨便問問……咱們先在哪集合？”李永琦向地面看了一眼，問曹宇琮道。

“昨天老師不是強調(diào)了嗎？就在咱參加軍訓展示大會的地方。”曹宇琮回答道。

“呃，哦哦，謝謝。咳嗯……”李永琦咳一聲，悄悄地離開了。他本想找曹宇琮搭話，卻沒想到暴露了自己昨天晚上沒有聽講的現(xiàn)實。

“我本可以猜到該在哪集合的。現(xiàn)在該怎么辦？唉？對了，昨天晚上薛老師什么時候說了。哦！我是不是在那個時候睡著了？”李永琦心里想著。

想著想著，李永琦覺得自己該去集合地點集合了。

李永琦向曹宇琮和紀時雨走著。這次的狀態(tài)卻十分不一樣。李永琦站在紀時雨這一邊，伸出手攬過紀時雨的腰，踏實地撫了幾下，以示友好。

“干嘛？”紀時雨的腰像是被尖槍刺了一般向前躲避李永琦的手，稍微斜過頭瞥著李永琦。李永琦仔細地品味這眼神，這是天空瞰大地，烏云踩海洋般的眼神。高正昂說他的脊梁不像是背巨無霸一樣的書包而如此，而且他說他看過背重物而駝的背是什么樣，而他的背不是那種背。

李永琦絲毫聽不懂，他不知道把這告訴他紀時雨會不會高興，此時他的良知和直覺告訴他切莫妄動。

李永琦悄聲說道：“我去醫(yī)務室還錢……”他也不知道他在說給誰聽，誰在聽他說。

說完回頭時，才發(fā)現(xiàn)他周圍一片只有他一人。

高中部的操場上，一排參天的古樹擋住了初升的烈日。同學們投入地傾聽著典禮上講的一字一句。不知不覺間，典禮過得飛快。

同學們列隊回班時，已經(jīng)是九點半了。按照平時的課程表，第一節(jié)課應是八點開始。

十四班結隊進了教學樓的樓梯，李永琦偷偷地順著墻跑到隊伍的最前面，第一個跑進了十四班，一人站在風扇開關旁邊。

“有人進班了！”李永琦心里興奮一陣，接著仔細地勘察著每一位同學，“應該進的差不多了，曹宇琮、紀時雨、張京潤……薛老師。薛老師！”李永琦心里一驚，連忙揮起手臂，仔仔細細地將風扇開關轉動兩檔，“咔咔”聲跟他平常咳嗽聲一樣響脆一場。

其它兩個開關都是如此。

薛老師側過臉來看了看李永琦，扶了一下眼鏡走到教室里去了。

第一節(jié)課應是數(shù)學課，這是同學們回來之后又上了二十分鐘的自習課才期待盼來的。

李永琦的心里想著：“我要好好表現(xiàn)。”

同學們心里都是這樣想的。

數(shù)學老師姓武名廣佩，女子年方二十有余。她大步跨進教室前門時，全班響起熱烈的掌聲——此后便形成默認的慣例，向初次見面的老師表示歡迎。

李永琦坐在第四排中間的位置，同桌是張京潤，黑板看得算是清楚。

武老師一米七左右身高，過肩長發(fā)扎一馬尾大辮，身穿方格布衣，腿穿黑色長褲，襯托著腳上雪白的運動鞋，身前的雙臂籠著半尺厚的講學資料。

武老師邁上講臺，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后開始跟大家一起交流。這也是她擬訂的教案中的一部分。

李永琦用兩手托著臉，仔細觀察著老師手上行走的粉筆尖，他余光瞥見張京潤拿著筆在新本子上記個不停，心里正為之納悶。他由此斜顧四周。

王龍澤在前排占據(jù)有利地形，認真聽講，絲毫不懈怠。

周博洋聚精會神地接受一切信息，恨不得把耳朵摁到講臺上。

姚順懿坐在李永琦斜后方，與同桌李簫——那個曾一同在操場上搶救過李永琦的大胖。姚順懿早早地記完老師講課的要點，意識到這節(jié)課并不開新課。了解了老師的講課要領之后便有感而發(fā)，打開腦海中的陳釀，把一張嶄新的白紙偷壓在他的綠色筆記本下面，在紙上寫下一曲《如夢令》：

燈下飲點相述，心喜稱碩如故。一語出難收，駁得心中顫怵。嗟乎，嗟乎。質帝侃冀跋扈。

待收筆時，姚順懿特地在詞第二句中標出符號并添加注解：“碩，此處代指鄙人新朋友李永琦，身材壯碩。”他生怕別人讀不懂他寫的東西，他要讓別人看出，他寫這東西是來記錄他開學時人際交往上的不利和對李永琦的歉意。盡管他的真正用意并非如此。

曹宇琮坐在教室靠南邊那一排，用筆支撐著鼻尖，桌面上同樣放一張白紙，聽得這節(jié)課并不講正課，若有所思。

忽然，他仿佛靈機一動，“啪嗒”一聲摁出筆尖，俯下身子一絲不茍地寫著——苗……

“不對！太土！”曹宇琮忽然想來，“算了算了，不寫開頭了。”

曹宇琮回過神來，想道：“不對不對！我這是在干什么啊！現(xiàn)在還沒下課！我究竟是干了些什么？放飛我的理想嗎？不是現(xiàn)在干的事！”

武老師在講臺上講得輕松自如，對于同學們拋來的疑難雜梗都應對得游刃有余。畢竟武老師與同學們一樣，在開學之前也在網(wǎng)絡中暢游過。

同學們一個個心生感慨，開始佩服武老師隨機應變的能力。

距離第一節(jié)課下課還有不到十分鐘，曹宇琮仔細聽著武老師的講解，看見姚順懿的桌子上垂下來的半邊寫著新詞的紙，便好奇地斜過眼來看，仔細地端詳端詳，順便看了露出來的一半注釋，雙眼一瞪，心里一驚。嘴里氣語著：“哇——”

姚順懿剛剛把黑板的筆記都記了下來——是老師總結的數(shù)學學習方法。斜過臉來，看見曹宇琮正在心生感嘆，左邊眉毛上挑，低頭看見了外露的詩詞，連忙收了回來。

曹宇琮低下頭來用輕聲對姚順懿說道：“厲——害——啊——”

李永琦聽見使他心生厭意的私語聲，回過頭來，皺著眉頭看著姚順懿和曹宇琮。姚順懿此時已經(jīng)回過頭來，看見李永琦醉人的眼神，瞬間領會到自己的過失，連忙雙手合十伸到前面以示領會，隨之低下頭來謄寫筆記。

李永琦輕聲呼喚道：“姚順懿。”

姚順懿知道李永琦的意思，來不及抬頭，又把雙手合十，重復剛才的動作。

“姚順懿！”

姚順懿低著頭沒有回應。

“姚順懿！”

武老師手中的粉筆被驚了一下，寫完板書后，回過頭來稍稍看向李永琦那里，特意看一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姚順懿忍不住抬起頭，心想是不是有其他新鮮的事物要告知他。

“別說話了。”李永琦皺著眉頭說道。

姚順懿只好點點頭回應。

武老師見并無大事，繼續(xù)講她的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