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李泳奇按住趙書偉的肩膀說道，“放心。”

“??？放什么心？”趙書偉不解道。

“沒事?！崩钣酒嬗址路鹱匝宰哉Z(yǔ)道。

“好吧?！壁w書偉也領(lǐng)悟一般地說道，“反正沒了也就沒了，著急也沒什么用?！?

趙書偉耳后又嗚嗚丫丫一陣言語(yǔ)，不確定是不是李泳奇說的，不過都不重要。

終于排到了趙書偉。趙書偉在漫漫鹵湯里找到了圓頂?shù)墓枪?jié)——想必一定是雞腿骨——直挺挺地指了過去。

湯勺撈起來，卻只有鹵色的一塊不軟不硬的棱塊。

趙書偉愣住了，他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這是一塊姜?！贝蝻埖拇髬屢皇制驳羯桌锏恼f道，“我找找雞腿……”

瘦小的湯勺在鹵湯里游了兩三個(gè)來回，沉甸甸地抬起緊實(shí)的雞小腿，只是斷了半截腿骨。

大媽又撈了兩圈，沒能撈起對(duì)接的骨節(jié)，順帶把勺子里的湯全都倒在米飯上。

趙書偉在窗口前的盒子里拿一只勺子，端過飯轉(zhuǎn)身要走。

李泳奇拍住趙書偉的肩膀說道：“等等我，我們一起吃?！?

趙書偉只好站在原地，畢竟他也不知道李泳奇要去哪個(gè)座位，也將把他帶去哪個(gè)座位。

李泳奇看著一覽無余的鹵湯，問道：“還有什么？”

大媽斜過盛鹵湯的槽盆，點(diǎn)數(shù)道：“還有雞蛋，還有腸?！?

說罷大媽擺頭看向李泳奇。

李泳奇等了一刻，問道：“還有把子肉嗎？”

大媽看也沒看，搖搖頭說道：“早就沒有了。”

“那我就要兩根腸……一個(gè)雞蛋?！?

大媽兩勺撈起煮得卷邊的粉糯糯的粉紅腸，還有一個(gè)鹵煮的煎蛋黃——跑得太久散架了，大媽又好不容易找到半塊蛋白，湊出雞蛋的模樣。

撈了這么多次，李泳奇的盤子里也一片汪洋，鹵湯泡飯。

李泳奇拿出飯卡，刷了十塊零三毛，特地拿了兩把勺子，分出一把放到趙書偉的盤子里，而見趙書偉盤子里已經(jīng)浸得半透的勺子，幽怨地瞥了趙書偉一眼，帶著他去找座位。

李泳奇宿舍里的座位已經(jīng)接近半數(shù)，周博洋早早打完飯，一掃而凈，起身離開，不見蹤影。

可能僅是陌生，一看全是不太能暢談得上的同學(xué)，趙書偉委婉說道：“要不我還是回我們宿舍的座區(qū)吧?！?

“不，坐這！”李泳奇指下對(duì)面的空座位說道。

趙書偉靜靜地坐了下來，難為情地低下頭開始吃飯，不久就將要吃盡。

一般這時(shí)候肯定要等李泳奇的。趙書偉雙肘撐住桌子，呆呆地望著李泳奇。

李泳奇低頭時(shí)瞟見了趙書偉的目光，照樣說道：“等我。”

趙書偉默默點(diǎn)點(diǎn)頭。

“嗯？”李泳奇模糊疑問道。

“沒事，快吃?！?

李泳奇挑著吃完了脆皮腸和雞蛋，伴著吃一口米飯，不管剩飯，拉著趙書偉便離開了。

到了餐廳門口，李泳奇旁扯趙書偉的袖子，又說道：“去上廁所?！?

趙書偉一看手表，抽身說道：“還有五分鐘，算了吧，等下節(jié)課再來上?！?

“不……哎呀?jīng)]事兒！”李泳奇抓緊趙書偉的袖子拉扯道。

趙書偉抽出胳膊，只留一條空袖給李泳奇，仍然困在閉合拉鏈的校服外套里。

“哈哈哈！”李泳奇狂笑道，“你跑不了了吧！快陪我上一趟！”

趙書偉也只好陪著他拐進(jìn)胡同里，朝著冒著亮光的門和窗戶走去。

李泳奇拉得趙書偉的袖子更緊了，一甩扛到肩上。

趙書偉伸不出手，只好解開拉鏈，敞開胸懷。

李泳奇察覺到異樣，回頭看到趙書偉身上纏得緊實(shí)的黑馬甲，又忍不住大笑起來。

“快松開！”趙書偉說道，“我伸不出手！”

“別急，快到了?！崩钣酒骖^也不回地說道。

趙書偉往后看了一眼，果然意外發(fā)現(xiàn)了異于常人的烏黑的身影躲在墻角后面，求救道：“后面有督察組！”

李泳奇回頭一看，掃過左右，問道：“哪呢？”

趙書偉蹦跳壓抑著裂肺道：“就在墻角那里！”

“跟我走！”

李泳奇又往上攥了幾掌，捏到袖子上胳膊肘的位置，牽著趙書偉，寸步都不準(zhǔn)走遠(yuǎn)。

他們一前一后進(jìn)了廁所門，李泳奇撒開手，說道：“你別跑了??！”

趙書偉擺正衣領(lǐng)，穿上袖子，拉上拉鏈，找到一個(gè)空的便坑來小便、

趙書偉尿完轉(zhuǎn)過身，卻見李泳奇仍站在便池前一動(dòng)不動(dòng)。他走進(jìn)問道：“你上好了嗎？”

“去！”李泳奇轉(zhuǎn)過臉驅(qū)趕道。

“你手出汗了嗎？”

趙書偉只看見李泳奇兩腳中間滴答滴答個(gè)不停。

“去外面等著我！”李泳奇又命令道。

“還有兩分鐘，我直接回班了。”

“你敢！”

趙書偉轉(zhuǎn)到門口的洗手池，沖一遍手，甩兩把水，往教室走去。

教學(xué)樓一角的辦公室窗戶冒著亮光，很難想象老師們?cè)诳记叭绾渭?zhàn)。

窗戶閃出的光映出胡同口半個(gè)黑漆漆的人影。

趙書偉又聽見身后匆匆漸近的沉重的腳步聲，身前也有個(gè)捂著肚子的同學(xué)快步趕著路。

“來！過來……”

“完了，這下自投羅網(wǎng)了……”趙書偉呆愣在原地，默默心念道。

墻角的黑影伸出一只手，卻把前面的招了過去。

“啪”兩手拍到肩膀上，趙書偉心里空震不停，不敢回頭。

只聽見那邊的黑影開口道：“和你一塊的那個(gè)呢？”

“為什么不等我？”趙書偉耳后隱隱埋怨道。

趙書偉一聽，是李泳奇的聲音，回頭伸出食指堵在嘴上，氣聲說道：“前面逮人呢！”

李泳奇不信邪，歪過頭去看了一眼，又乖乖地縮了回來——他看著那黑影手中亮出一道白光，照清了戴著眼鏡遍布皺紋的臉。

他們走過捂著肚子的同學(xué)身后，聽見他答道：“沒有別人啊，我自己一個(gè)人……”

李泳奇和趙書偉放慢腳步，想偷聽個(gè)底細(xì)。

黑影手里的光滅了一半，只照著臉上厚重的嘴唇。

“你剛才怎么穿校服的？”

“??？我沒有……就是這么穿的?。　蹦峭瑢W(xué)兩手伸進(jìn)外套，繼續(xù)捂著肚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