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正昂緩過神來時，已經落在隊伍的最后，耳中隱隱的綿聲不絕如縷。他仔細一聽時，原來是同學們震耳欲聾的笑聲。

王炳堯將掉隊的同學組成一隊，一邊拉喊著口號，一邊準備隨時停口，轉而糾正同學們的步伐。

李泳奇反應不過王炳堯“一二一”的口令，再加上他時而停喊，轉而說些與口號無關的東西。

“翔步子邁小一點！”

“張東淏和前排對齊！”

王炳堯的糾正語氣中又無法夾雜像背景一般襯托的“一二一”口號，王炳堯口中的“一二一”一停就亂了陣腳，看見前面的腳下抬出一絲空隙，腳毫不猶豫地跟著插了進去。

商翔越感覺上一腳像踩到挖掘機上，差點被掀翻，回頭瞪了李泳奇一眼，卻瞟到了王炳堯的余光，觸電般地縮回頭。

“商翔越！”王炳堯大喝道！

商翔越解釋道：“不是……你看他……我差點被鏟飛了！”

“誰？”王炳堯問道。

“李泳奇！”

“啊？”李泳奇頭也沒抬地說道，“不是我！”

商翔越直接放開嗓子說道：“還說不是你！你剛才都差點把我鏟飛了！”

李泳奇見形勢不妙，干脆調轉風向說道：“你踩我腳了！”

“這……我怎么踩你？我在你前面怎么踩你？”商翔越扭過腰質問道。他的腳下不忘跟隨者我王炳堯的口號定下的節奏律動前進。

“好了，安靜！”王炳堯大喝道，又輕輕湊到商翔越的耳邊。

李泳奇也湊了上去。

王炳堯回頭一看，張開了嘴噎住兩句話，刻意地跑遠兩步，指揮道：“看齊！”

兩人不再爭吵，商翔越轉過頭來繼續看他的路。

班級的大部隊在跑道旁的連續籃球場處減速停下。王炳堯帶的小部隊也跟上隊伍，拼接到隊伍的最后。

紀時雨和王炳堯帶隊一過彎才發現體育老師已經在太陽下恭候多時。

體育老師是一名女子，姓胥，名下靜。

兩位體委將隊伍帶到老師附近，望向老師，等待指揮。

老師問道：“上課前要怎么帶隊？我第一節課是不是講過了，體委？”

紀時雨看向王炳堯，張大嘴，眼神問道：“你記得老師講過嗎？”

王炳堯回頭看了看隊伍，轉過身喊道：“起步，走！”

隊伍緩緩挪動，甩尾向東，面向胥老師。

排頭發生了變化，商翔越大步側邁向橫隊的另一端，卻感覺胳膊一掙——李泳奇拉緊他的手，悄悄說道：“對齊。”

李泳奇拉著商翔越的手鉆進前面橫隊的兩個空位，商翔越的目標空位無人理會。

胥老師也注意到隊伍一角的空缺，問道：“你們那么大空位看不到嗎？”

前排同學向后看去，后排同學互相看看，誰也沒權決定誰要把那個位置補全。

胥老師的目光燒得滾燙，同學們都沒有勇氣直視胥老師的眼睛。

也許隊伍之外陽光也燒身，王炳堯慌忙之中拉了末橫隊的兩個同學，填到那兩個空位中。

胥老師看了看手表，說道：“這都上課十分鐘了，你們才把隊伍帶好。本來想給你們安排自由活動的時間的，看來這節課沒有時間了。”

同學們的眼神瞬間便空洞了，無力地看著塑膠跑道上的溝壑。

胥老師的心中暗笑一聲，接著說道：“這節課看你們的表現，如果表現好，我就讓你們自由活動。”

同學們的眼中頓時清亮精神，閃耀出粼粼陽光。

李泳奇小腹刺痛，頓感尿意，拉了拉商翔越的手，招呼道：“你去不去廁所？”

商翔越瞪得眼珠快要掉出來，問道：“你不是十分鐘前剛上了嗎？”

“又想上了……”

“這……你沒事吧？是不是快不行了？”

“放屁！你那么著急走，我都沒尿完！”

“你有多少尿啊！我都上完還等了你一會兒！”

“去不去廁所？”

“不去……”

“為什么？”

“都上課了！”

“一會陪我去一次……”

胥老師下令道：“現在上跑道，全體都有熱身跑一圈，隊伍要整齊。左轉彎，跑步——走！”

商翔越飛身跟上隊伍，在跑道上漸行漸遠。

李泳奇只好羞澀地來到老師跟前，含含糊糊地請求。

“什么？”胥老師驚問道，“課間你干什么了？十分鐘的時間還不夠你做好準備嗎？”

李泳奇抬起眼睛望著胥老師嚴肅的面容，稍微點兩下頭。

胥老師又問道：“那你上別的課也這樣嗎？剛上課就上廁所？”

“老師我……”李泳奇憑空開口卻打了個磕絆，瞥了一眼跑道上的白線，一轉眼珠，說道，“沒來得及上……”

胥老師把頭向操場外的方向一甩，草草說道：“快去！”

李泳奇慶幸著跑出兩步，又轉過頭來問道：“老師，廁所在哪？”

“在北門旁邊啊！你們軍訓的時候沒有去過嗎？”

“附近有沒有？”

“沒有？”

胥老師答后，頭也不回地看著班里的隊伍。

李泳奇也只好一顛一抖地跑去了。他回來時，折返跑的訓練已經接近尾聲，胥老師站在隊伍的最遠端吹哨發令。

他悄悄地站在一角，前后歪斜看向胥老師的方向，直到完全看不到胥老師，才放下心來。

沒過多久，胥老師吹集合哨，同學們從四面八方涌向老師面前的空地。

胥老師來回看了幾圈，問道：“剛才那個上廁所的回來了嗎？”

同學們聽了，一陣哄笑，也同時左右探視，尋找目標。

李泳奇弱弱地舉起手。

胥老師下令道：“出列！”

李泳奇微微挪動到胥老師跟前。

胥老師問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

“回來怎么不打報告？”

“沒找到你……”

胥老師無言以對，讓李泳奇歸隊，面向同學們說道：“今天是第一節外堂，問題比較多，回去多注意一下！特別是兩名體委。”

胥老師向左看向紀時雨，向右看向王炳堯。

兩人相繼點點頭。

胥老師交代完畢，低頭看一下時間，所剩無幾，看著同學們挺立軍姿兩三分鐘。

傅茂森偷偷撓兩下額頭，心想：“老師也沒讓站軍姿吧……稍微動一動應該沒問題。”

還沒等傅茂森收回手，教學樓中傳來下課鈴的回聲，胥老師突然吹哨，宣布下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