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在黑暗中行走,再經過暗道、渠溝,與雪水融合。
它漉過蒼涼的石根,將發黑的土地洗滌,在千家萬戶的水井下方作了短暫的停留后,又繼續奔著急涌,往長河大海奔去。
雪山之水,算是無數水道的發源地。它形成溪流,在廣袤的土地上縱橫交錯,宛如人體的一道道血管,不停地為大地上的生物提供養分。
嚴肅站在雪山腳下,望著奔騰不息的山流,它的刺目的白光好似揉碎了星光,點點滴滴,令這個滿懷善意的男士由衷的覺得罪惡。
這些干凈的雪水已與攜帶病原的水合二為一,他親眼看見水流從發黑到發黃,最后又恢復成透明狀。
如果沒有什么平臺勢力介入,很快,這些病體水源就會遍布大江南北,整個女帝游戲世界,會全部彌漫這種只能讓人存活七天的病毒。
人死了無所謂,反正可以無限制重生,只是難為這大好河川了!
天宮的公民對生命持漠然態度,因為泛濫,所以毫不珍惜。
仙者們對一草一木早已審美疲憊,取而代之的是外太空的探險,穿越如同疊嶂般的星云,走向虛無的夢幻縹緲。
但嚴肅的生長與一般公民不太一樣,他的大腦被灌以‘博愛、仁慈’的教條,在為月球漫步組織積極服務外,他又多了些人倫上的感性。
看到美的事物被破壞,有些人會十分興奮,有些人會感到悲傷。
“劉能,我有種揮之不去的罪惡感!”嚴肅在通訊屏里說道,伴隨著凄哀的神情,大體有‘國破、山河也破’的無助。
“我勸你還是把這種情緒掩藏好,要是被你的仙父發現了,恐怕你離徹底粉碎就不遠了。”劉能整理了下著裝,他也想進山,至少看看嚴肅感染病毒的山洞究竟是什么樣的。
嚴肅臉色一白,‘被污染’,這三個字對于代言者而言,是十分致命的罪名!
“我曉得了。接下來呢?我們該怎么辦?”嚴肅收拾好心態,轉眼便把臉上的愧疚抹去了,在天宮的壓力面前,所有的豐富情感都派不上用場。
“找女帝,哦,對了,你們知道病毒的傳播方式是什么嗎?必須要接觸水才行?”
嚴肅想了一下,那潭死水并沒有與別的地方有共通的地方,而且一直被寒冰冰凍著,算是被徹底封住了。
到底是只有接觸后才能傳播,還是通過空氣也能傳播,這還真的說不定。
“這個...再等一等吧。現在地下水應該都不純潔了,如果通過空氣傳播,你們很快就會全身起紅疹的。”
劉能一想,這么說也對!
“好了,我現在要去那個山洞看看,你把地標標注出來。”
他話音剛落,嚴肅便快速的將山洞的地理位置圖標表示了出來。劉能看到圖標后,轉過身去,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不喜平。
“我要去山洞看看,要不,你就在這里守著?或者再在這些書里找找線索?”
在他身后的不喜平正站在巨幅油畫面前,看著西蠻種族的盛世興衰,劉能只能望見他的側身,他耳邊的那一粒星鉆比淚光亮眼。
油墨的色澤并未蒼老,除了黏附些灰塵外,依舊意氣風發。意氣風發之余,還有種沉淀至深的粗獷感。
“你去吧,死馬當活馬醫,反正也不會有比現在情形更糟糕的情況出現了!”
不喜平說話功夫,劉能已從窗戶離開,兩秒鐘不到,已變成了天邊的一粒黑點。
這個劉能的行動從不拖泥帶水,不喜平對于對方沒有說‘再見’這件事表示無奈。
這間屋子再度恢復成空蕩蕩,雪的白光從窗戶口漏進屋內,讓發亮的四方桌椅、精美的油墨壁畫、猩紅色的法蘭絨地毯...都開始失去光澤。
不喜平從油畫面前離開,轉而走到窗戶口位置。他望向鐘樓頂端被懸掛的女孩,他的目光是那般的深沉!
安登只是他和老怪隊伍的后來加入者,在流放地域,他和老怪相依為命多年。這個情感過度泛濫的姑娘,大多數時刻都不夠理智,如果她能收斂自己外泄的情緒,或許她可以一直在天宮內生存下去。
情感呵!最低等生命才會擁有的東西,它被裹以廉價、低劣、致命的稱謂,在高高在上的仙者眼中,是那么不屑一顧。
可是,為什么、他會覺得,情感,是那么的令人著迷!
城中最先發生病變的人是老怪。
她處在西蠻城內的最前端,當氤氳的水汽伴隨著寒冷的霧氣在城中肆意游走時,這口饑餓的獸口自然將她率先吞入腹中。
她被吊掛在空中,細嫩的小腿被凍成了青紫色,她還有一口氣,呼吸時而停滯時而綿緩,但始終還是活著的。
一點點紅色的、凸出狀的斑點在她的小巧的腳趾上鼓了起來,繼而紅斑繼續擴大,攢聚在她的小腿肚上、纖弱的腰身上,最后遍布整個面孔和全身。
這些紅點好似被染紅的雞皮疙瘩,一段段惡寒在老怪的心口閃爍,令原本已經昏迷的姑娘再度睜開了眼。
她的眼睛布滿血絲,若是仔細看,眼簾內也有無數的針扎般的血點出現。
發冷的痛苦讓老怪有輕微的掙扎,她的身子側了側,始終沒有翻起太大的浪花。
老怪的表現,落入了不喜平、齊達克、紅日的眼中。他們心知肚明,該來的,始終還是來了!
會議室內,紅日收起自己的加倍鏡,從窗口位置走到長桌邊上,他端起一旁正冒著熱氣的咖啡,小小的淺啜一口。
“老怪已經病發了,看樣子,是通過空氣傳播。免疫力越低下,感染的越快。我們看來跑不了,只能乖乖找疫苗。”
齊達克坐在凳子上,大腿翹在二腿上,左手托住腦袋,正在思考解決方案。
“劉能和不喜平那邊怎么樣了?”
紅日回復道:“劉能進山了,估計也去找疫苗了。不喜平還留在城里。反正他所有的裝備都被收了,翻不起什么大浪。”
齊達克抿了下嘴唇,他覺得還是得好好監視這兩個家伙。
“還是得看好這兩個人,如果他們發現疫苗了,第一時間將其搶奪過來。”齊達克繼續道,“還有,我很好奇,劉能和不喜平他們達成的交易是什么。”
“當初劉能來投靠我們,我們沒有接受。他轉而去尋找安登他們合作,結果遇到了‘同行不同心’的老怪和不喜平。”
“現在,劉能和不喜平走的這么近,他們之間沒有交易,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
“你說,不喜平他們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紅日任由齊達克一個人自言自語,他細細品茗咖啡,對齊達克說的‘交易’沒有太多興趣。
“反正都是一群被淘汰的劣等品,也真是難為你把心放在他們身上。有時間,還是快想想怎么快點結束這場游戲吧,這里的咖啡,真不如天宮培養基里的咖啡滋味好。”
齊達克瞅了一眼同伴,并未表示太多。
此時此刻,劉能正飛速的趕忙嚴肅提供的目標地點,而嚴肅也在雪山的地下巖洞找尋女帝的下落。
而青城正不停地往更為黑暗的地下巖洞走去,但由于她過量的運動,體力已經嚴重透支。
青城又摸到了衣服口袋里的堅硬物體,她舔了舔嘴唇,饑餓打鼓的肚子告訴她,確實該吃點什么了!
于是......